夏明曦盡管看到了擾亂心神的信息,但是很快就重新進入了工作狀態,不動聲色地把手機輕輕推到了一邊。未免屏幕時不時亮起,她還順手就把一份A4紙的文件往上面一蓋。
不過,臉頰染上的緋紅卻是許久不散。
而片場裡,傅瀟瀟仍然蹲在角落邊上。這會兒兩手託著腮幫子,一動不動地盯著毫無動靜的手機屏幕。腦海裡回憶著劇本分鏡,漸漸黯淡下來了雙眸,自然而然就代入了她的流浪角色。
眼瞧著傅瀟瀟愈來愈頹廢,易沛初極有眼色地沒開口搭話,抱腿半蹲,盡職地做個小透明。她內心裡惋惜道,今天怕是錯過了蹭便宜的機會唉。
不遠處的寧華軒指揮移動攝影師和負責長鏡頭的攝影師進行著收尾動作,餘光瞥過通身纏繞了哀怨氣息的傅瀟瀟,頓時驚喜得眉心一跳。
他油然而生些許感慨:不愧是小時候一起“戰鬥”過的人,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敲打”!講義氣呀,嘴上說著要錢,關鍵時刻半點鏈子不掉,給力~
生怕傅瀟瀟憋滿的情緒外溢,沒上陣就洩了氣,等清脆的一聲“啪”,場記板拍下,寧華軒立即喊出,“快快快,下一場,傅瀟瀟。“
由於下一幕是進入了灰色調的場景,輔助燈和側光都要撤下來,以及沒有移動鏡頭的事,現場的工作人員瞬間忙活了起來。好在人多力量大,效率肉眼可見的到位。
作為主演房舒,一出戲立馬呼出一大口氣,從壓抑惆悵的人物情緒裡出來了,發虛的腳步當下穩了穩。一抬眸,就看到了成功入戲了的傅瀟瀟。
去盡鉛華,平凡頹敗。美人如斯,恍若從不存在。在萬千角色裡,小人物最難。她不由得分了分神。
寧華軒朝易沛初招手,“那個學生快準備,本色演出就可以了,明白嗎?”
話音一落,易沛初揉了揉蹲到發麻的小腿,看了一眼“命裡不缺錢”人間人民幣.瀟的背影,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寧華軒這個一米八的漢子在她眼裡,自動代入了“一天五百塊”的標簽,讓她實在提不起興趣。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纖細五指,易沛初不高興地撇了撇小嘴。
下半部分很快進入拍攝狀態,雖然易沛初這人毫無表演經驗,但是鏡頭裡的她,慌張無措地遊走在昏暗不明的人造牆壁側,五官上的驚恐不已,細微處的崩潰,簡直比精神分裂還要精神分裂的狀態,瞬間把不知名的壓抑渲染開來。
連帶著還沒上場的傅瀟瀟都被感染到,莫名的壓抑籠罩著她瘦削的身形,她的人物形象,瞬間活了。
一直分心留意著她的房舒霎時眉心一跳,無意識地僵了身子。
守在副導演側的寧華軒對這短短幾分鍾的鏡頭歎為觀止,暗自稱奇這五百塊請的兼職簡直劃算到天際。原因無他,之前請過好幾個年輕亮麗的女孩來拍這一幕,無一不是一上場就活像個丟了魂魄的痴呆似的,完全演不出來隨時喪命的既視感。
可偏偏等一停止拍攝,人就好了。原本他們還以為是人不機靈,沒經驗,誰知道換了好幾撥人,接連三番五次都完全找不出原因,眾人紛紛傻眼。
在敲定要不要改拍別的場景前,神差鬼使地,副導從外面就拉的這個學生回來,還拍胸脯保證這次找的人絕對可以,才有了下午的開工。
眼下,寧華軒滿意得很,他還決定讓管雜務的新人副導晚點給這學生的殺青紅包從八十八塊漲到一百八十八塊。
實在是,這個群演找得確實好。迥乎不同於單刀直入的恐怖片要用視聽手段刺激看眾的五感,驚悚片它靠的是氛圍和情感刺激,還有摸不著的線索,真相。這個死者雖然僅有一場戲份,在線索裡卻扮演著環環相扣的一點。
場內的光源逐漸調暗,唯獨通過幕布營造出來病態白的月光籠罩著這條小巷。所有工作人員都小心翼翼沒發出半點聲響。
女二傅瀟瀟,一個沒賣出廢品,還捱了小混混捉弄的流浪. 女人上場了。她像是這個城市角落裡的螻蟻,浮萍,即使沒有心懷惡意也不能得到善待。
饑餓和受虐使得她精神氣枯敗,雙眸裡毫無焦距,沒留神踉蹌了一步,隨即跌倒在地,手掌頃刻間擦破了一大塊皮。
鮮血順著她無力垂落的手臂滴落,她重新爬了起來,拖著裂開了好幾條手臂長的裂縫,髒汙得發黑的編織袋,緩緩扶著斑駁的牆壁走著。不知是捱打後的疼痛感,還是心理上的悲愴,那壓得極低且沙啞的嗚咽聲,時不時就隨著長滿了鏽跡的老舊水管滲出的水滴聲一同流轉在巷子裡。
城市裡的警察已經加班熬了三天三夜的通宵,全城追捕,都沒人知道那管生物病毒被藏在哪裡,而莫名死亡的人數已經破七。
其中生物公司的一個門衛失蹤超過了四十八小時,他的一家人竟然都離奇死亡,隻留下一個作為家庭婦女生活了半輩子的妻子渾渾噩噩,一問三不知。
地毯式的搜索深入著,不明病例開始出現。這條連攝像頭都沒有的小巷子裡接連死亡老鼠,野貓,野狗……腐爛屍體的臭味薰得右側一牆之隔,租住在廉價城中村的人們終於忍不住早晚破口大罵。可是,除卻咒罵聲,鏡頭呈現的是無一人想過看看僅僅幾米外的巷子發生了什麼,又正在發生什麼。
苦苦掙扎生存,如同工蟻的人,一方面忍耐能力低到令人發指,毫無預告就能爆發,一方面又隱忍到令人無法橫加指責。
腐肉的惡臭在白天裡發酵得愈加濃烈。
即便如此,無處可去的流浪. 女人仍舊每日重複她外出收廢品,賣廢品,艱難餬口飯吃的行當。
“卡——”
隨著寧華軒的一聲喊停,場記板拍下,場內的燈光立馬重新打開,眾人才紛紛回神。
而傅瀟瀟,她還愣神在假巷子裡,被搬動的反光傘反射的光線一刺激,才瞬間出的戲。當下,她立馬皺眉頭了,黑著臉。
這個發小真不能要了。
她哪些奢侈品沒穿過,就沒穿過破爛如斯,還被劣質血袋的腥臭味染了半邊身子的流浪三件套:編織袋,破T恤,穿洞長褲。
幾步之遙的寧華軒剛想給傅瀟瀟豎起大拇指,只見傅瀟瀟悠悠地抬眸,冷冷朝他看過來。他條件反射拔腿就跑了,經過一臉懵逼的副導時還不忘一大巴掌用力往對方肩膀拍下,“你把後面的事情安排妥當,最重要的是硬盤,硬盤!”
“硬盤知道嗎?!”
差點兒摔倒的副導揉了揉肩,愁著臉開始懷疑這份工作究竟值不值。
同樣懷疑人生的還有傅瀟瀟,她半仰著下頜抬起腦袋看向天花板,心裡哭唧唧默唸著:夏明曦你要是還沒回復信息,我就,我就殺過去你公司。
衝上去你辦公室把合約甩你辦公桌上,鬧得你公司人盡皆知你包養小情兒。
熊田田小跑過去提醒道,“瀟瀟姐,衣服給你備好了。我讓老王提前已經把房車開了過來,你可以先換洗一下再下班。”
聞言,傅瀟瀟側過身看了一眼她抱著的兩杯超大加奶加糖加珍珠的奶茶,一杯加了海鹽奶蓋,一杯加了碎可可,眼下就把傅瀟瀟的思路都打斷了。傅瀟瀟不甘心地接過一杯海鹽奶蓋的,咬著吸管嘟囔道,“手機呢?”
“這這,給。”熊田田自覺把另外一杯插上吸管自己喝著。
接過手機,傅瀟瀟急忙滑開屏幕解鎖,待幾秒後瞥到微信那裡,紅豔豔的數字3掛在夏明曦證件照似的自拍頭像右上方,她瞬間就宛若冰雪消融,粲然笑得像個孩子似的。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紅豔豔的數字是未讀消息*3
話說,廢喵想要營養液,捲起寄幾的尾巴,睜著圓溜溜墨黑的眼睛,貓腦袋蹭了蹭你們的手機屏幕:給揉。
然後“啪嗒”一聲躺下,敞開了狸花貓條紋的肚皮:喏,也給揉一下叭,別rua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