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軼最終還是被她帶回了家。
早在江似霰和江軼重逢, 並且聯繫了江瓊華的時候,江似霰已經對江軼的反應做了許多預設。
江軼不願意回江家,這在她的意料之中。
或者說, 她帶江軼回來,十分明白她不會和江瓊華相認。她之所以一定要讓江軼回來,一是為了讓母親們安心, 一是為了和母親們表明自己和江軼的關系。
她迫不及待地和所有人宣佈,江軼已經是她的伴侶,在江軼的身上, 打滿了她的印記。
這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母親們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接受了她們的關系。
這簡單的一步已經完成, 接下來她只需要把江軼帶回她身邊, 遠離那個讓她覺得陌生的地方。
之後再軟磨硬泡,帶著江軼去醫院,看看有沒有機會讓她複蘇記憶。
她知道江軼是怎麼固執的一個人, 一旦她認定的事情, 很難有什麼迴旋的餘地。
難得的重逢時刻, 江似霰不想因為這些事和江軼起衝突。那些不愉快的交流, 還是等她們足夠熟悉之後, 再進行吧。
人與人之間是相互馴化的,雖然六年前她們彼此確定了對方的心意, 可是如今對於已經失去記憶的江軼來說,她只是一個短暫地和她發生過關系的人。
只是她的omega,僅此而已。
江似霰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一個預設,可沒想到命運給她帶來的驚喜,絕對不止重逢這一項。
再一次回到小別墅的那個晚上, 她驚訝地發現,江軼對於過往事物產生了反應。
那些舊物似乎激發了江軼的意識海,激蕩的情緒讓她的識海翻波,一些隨著落水深埋的記憶似乎翻湧上來。
江似霰深刻地察覺到這一點時,是她第二次嘗試含住江軼,卻被她一反常態地壓在身下。
這四天裡一直被她壓製的江軼,忽然凶狠得像個正常的alpha,抓著她的肩膀,把她壓在了床上的那隻大熊貓上,啞著聲音喊:“別動。”
“別看我的臉。”
江似霰在這些話語裡,隱約感覺到了一股怒氣。起先,她不知道江軼的怒火從哪裡來,隻以為是自己連日的索求,讓江軼忍無可忍?
但很快,她察覺到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肩膀上,如羽輕掠。
和吻相對比的是,江軼此刻堪稱凶狠的行為。江似霰明顯感覺到身體最深處受到了侵犯,這讓她有些難受的呻吟了一聲,無措地揪緊了身下的床單。
江軼壓低了身體,趴在她耳邊,裝似親密無間實則有些咬牙切齒地問她:“問你一個問題……”
江似霰緩了好一會,喘著氣問她:“你說……”
江軼壓低了聲音,像是難以啟齒地開口:“不看我的臉,你還能想到江軼嗎?”
這是嫉妒,她在嫉妒。
意識到這一點,江似霰不受控制地收縮起自己的身體,說出了真心話:“會……”
“無論怎麼樣,聞到你的信息素,我都能想起來。”
因為,你就是她啊。
接下來的一切,隱隱有些失控。回應她的,是一個更加激烈的江軼。
在這樣的瘋狂中,江似霰隱隱覺得心裡的某處被填滿。
她好高興,好高興……會有那麼一天,江軼會為她吃醋。
從前是你,現在也是你……一直都是你……
過度的快樂逼的江似霰流出了淚水,她把臉埋在身下的玩偶上,流淚滿面。
這是江似霰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得到了心靈滿足,在這一刻,她幾乎可以確認,江軼在意她。
之前,會在意到吃醋的地方。哪怕是現在的江軼,在吃自己以前的醋,也足夠她瘋狂了。
她得到的回應實在是太少太少了,少年時期那麼多隱藏的無法述之於口的愛慕,得到的卻是一個離別的吻。
可是現在,她得到的卻是一個完整的江軼。會嫉妒,會對她展露許多情緒,會擁抱她,滿足她的江軼。
有那麼一刻,江似霰甚至扭曲的想,就算江軼一輩子都無法想起來也沒關系。
就讓江軼懷揣著嫉妒,就這麼一輩子和她糾纏不休下去吧。
一個會嫉妒的江軼,難道不比一個把她當做無關緊要的人的江軼更加可愛嗎?
嫉妒真的是人類可憐又可愛的情緒啊。
但是這個想法,只在江似霰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了。
第二日醒來,江似霰決定像個沒事人一樣,和江軼維持著“保鏢”和“老闆”不可言說的生活
從家裡出來後,她如願地和江軼過上了同居的生活。
她們短暫地過了幾天蜜月期。
江軼是個非常簡單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個很典型的女孩子。
江似霰很少見過這樣的Alpha,大多數Alpha對一夜情這種事並不是很在意,可是江軼卻很看重。似乎身體交融之後,江似霰隱隱覺得自己能得到她的心。
她看著江軼眼裡的喜歡一天比一天增多,濃稠得好似熱戀中的人一樣。
這讓江似霰既欣喜又擔憂。
她很高興,得到江軼的是自己。可偶爾也會悲春傷秋的想,如果還有別的人曾在自己之前得到過江軼,那她真的可能要和江軼錯過一輩子。
這種矛盾複雜的心理,讓她的精神狀態逐漸惡化。患得患失的心情,讓她藏得很好的情緒,開始展露出猙獰的一面。
江似霰知道,要讓這種情況好起來,她必須得主動找回“江軼。”
雖然現在的江軼還是很好,可江似霰知道,自己的心結是那個自己一直以為永遠停留在十八歲的女孩。
她得讓江軼恢復記憶,確認江軼是真的回來了,這樣她才能完全安心。
為此,江似霰做了一個嘗試。
她以談生意的由頭,約著陳晚舟去了以前常去的馬場,想看看江軼會有什麼反應。
那些熟悉的場景和人,會不會再一次觸動她的識海呢?
這次試探的結果十分驚人,在那個相似的場景裡,江軼護住了她,就和從前一模一樣。
江似霰在這種拚湊出來的相似感中,找到了賴以堅持下去的安全感。
離開馬場後,江似霰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那個被嫉妒吞噬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人從身後抱住了她,她們站在鏡子前,像是最親密的戀人依偎在一起。
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少年時愛的那個幻影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重疊在了一起。
這是江軼,她的江軼。不是陌生的,被她當成幻影替身的江軼。
而是那一個,真真正正的,她愛了很多年,等了很多年的江軼。
江似霰從那六年的割裂狀態蘇醒過來,終於確認了枕邊人的真實存在。在此之後,她對江軼是否能恢復記憶這件事,也就不是很在乎了。
只不過某個早晨,江似霰再一次被胃疼喚醒,忍不住乾嘔了好久時,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沒有好的病。
所以趁著江軼去和舊友會面的時候,她去了醫院。
這一次,江似霰換了個醫生,沒有再隱瞞自己的狀態。
她的身體情況很糟糕,各項指標都存在一定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她的病更加嚴重了。
明明已經找到了江軼,她的病反而更加嚴重了。聽到醫生的勸說時,江似霰未免產生了一股巨大的荒誕感。
為什麼呢?
她眼見著就要幸福,為什麼卻還是對她進行考驗呢?
啊,這一定是對她想禁錮江軼,不告知對方真相的懲罰吧。
江軼是人,不可能成為她的所有物。可不是她所有物的江軼,是不是有可能又一次離開她?
江似霰想了許多,最後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問醫生:“那麼現在,我能備孕嗎?”
答案是不行。
她得用藥,藥物會影響她的身體,這幾年都不要考慮這樣的事情。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江似霰十分沮喪。可是江軼難得關心她,還開車來接她回家,這讓她稍稍恢復了精神。
興許是太高興,又擔心江軼的敏銳看穿了她的精神狀態,會對她有不好的感官。所以江似霰轉移話題的時候,開了一個玩笑。
那個玩笑,踩到了江軼的致命點。
她應該明白的,無論怎樣都應該明白的。孩子對於江軼來說,是怎樣一個存在。
除了江瓊華之外,江軼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血脈相連的家人。有一個孩子,就意味著她在這個世界有了家人,有了互相攙扶下去的動力。
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忍不住想試探江軼。哪怕只是喜歡,江軼願不願意和她組成一個家庭,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
可這個話題,對於江軼來說是不可觸碰的點。幾乎是一瞬間,點燃了她所有的怒火。
江似霰從來沒看過她這麼生氣,她有些不知所措,又十分委屈。
她不過是想和江軼有個新的家庭,成為她的家人,她又做錯了什麼?
可是江軼也沒有錯。她孤零零了那麼久,也想有人組成家庭。但卻覺得江似霰會這麼做,只是為了另外一個人,同樣的委屈和難過。
接連被打擊的江似霰,有些不堪重負。她忍了好久,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委屈,沒出息地哭了出來:“可你就是江軼啊。”
你就是那個我愛著的,等著的江軼啊。
眼淚真的是很好的武器,那天下午,江軼在車裡,憐惜地抱了她好久好久。
江似霰埋在她懷裡,難得放縱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清醒過來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以後多在她面前哭一哭也沒關系。
她想,她真的是沒救了。江軼想要什麼,她或許就可以成為什麼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