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季木清確實不是送她。

但是把車給她, 讓她往自己家開。

餘笙有些不懂, 這樣和送她有什麼區別嗎?合著這樣就不是送她回家了?

不過她也沒敢直接問。

季木清的脾氣, 太喜怒無常了。

快到醫院的時候,餘笙指著醫院的大門道:“季副總,我就在這邊下吧,今天謝謝您了。”

季木清淡淡看她一眼,抿脣道:“開到你樓下。”

餘笙轉頭看眼她清冷的神色, 莫名想到在辦公室的場景,聲音稍低道:“好。”

餘笙將車一直開到她樓下。

她下車的時候見季木清也下了車, 餘笙臉上帶著笑意,說了句客套話:“季副總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茶?”

這樣的客套話,一般都是好走不送的意思,季木清愣是沒聽出來一樣,抬眸看著餘笙道:“好啊, 那就謝謝了。”

餘笙:……

她看著不按套路出牌的季木清,眨了眨眼睛。

餘笙租的房子大概三十平方米左右,一室一廳, 客廳很小,隻放了一張沙發和茶幾, 還有一張飯桌幾張凳子,有個很小的電視, 可能很長時間沒開了, 屏幕上有層灰。

在往裡走一點, 有個小廚房, 廚房旁邊是衛生間,再旁邊,就是半開的臥室門。

從季木清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臥室裡放著兩張床。

她坐在沙發上,神色自若,反倒餘笙有些侷促,季木清太光鮮亮麗,和這個房子格外的不搭,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和諧感。

她有些不自在,對坐在沙發上的季木清道:“季副總,您稍等一會,我去泡壺茶。”

說是泡壺茶,其實家裡連根茶葉都沒有,餘笙看著空蕩蕩的罐子,索性就端著白開水給季木清。

季木清也沒說什麼,接過後喝了兩口,問道:“租的房子嗎?”

“嗯。”

季木清左右看看:“一個人住?”

“和我媽媽。”餘笙說完笑了笑:“她現在在醫院。”

季木清嗯了聲又喝口白開水,沒滋沒味的水喝在嘴裡泛著淡淡的澀味,她放下杯子道:“你媽她,還好嗎?”

餘笙垂下眼瞼,鼻尖一酸,聲音略低道:“還好。”

還好。

季木清將這兩個字反覆在舌尖翻滾,沒再開口。

天邊擦黑,整個房子也暗下來,餘笙打開了白熾燈,登時將整個客廳都照的亮堂,不過空間依舊狹小,餘笙看季木清坐了半天沒動身的意思,她硬著頭皮道:“季副總,您要不吃了晚飯再走?”

這逐客令下的。

季木清又一次聽不懂般笑了笑:“好啊。”

餘笙:……

半刻鍾,廚房的隔門合上,不時傳來炒菜的聲音,還有淡淡的菜香味。

季木清站起身,走到廚房門邊,靠在門框上往裡看,從前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蛻變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餘笙。

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餘笙動作熟練的切菜,煉油,放佐料,動作一氣呵成,看得出來經常做飯,季木清盯著她纖細的背影看,倏地想到她第一次做飯的場景。

那是在放長假的時候,趙香媛和餘茂山要回鄉下探親,她媽媽當時剛過世,她被餘笙拉回餘家,老兩口覺得帶餘笙回去放她一個人在餘家,她會胡思亂想,就讓餘笙在家裡陪著她。

她那段時間很消沉,不想吃飯不願交流不肯上學,每天就睜著眼睛發呆,實在累了就眯一會。

她還記得餘笙每天變著花樣給她看有趣的東西,今天買了一個奇怪的玩偶,明天帶回造型怪異的玻璃球,她的房間裡被餘笙塞進各種新奇的玩意。

一點一滴,直到滿滿的一房間。

但是她興致缺缺,連出門都不願意,更別說玩那些東西,她每天就坐在飄窗邊往下看,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看他們來來回回,步履匆匆。

時間隔得太長,長到她已經記不得當時坐在窗邊想了些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想,只是在逃避罷了。

再出門,是聽到餘笙喊救命。

她立刻打開門走出去,看到餘笙正從廚房裡小跑出來,舉著手,手背上有好幾個紅點,印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格外顯眼,很刺目。

她當時就急了:“手怎麼了?”

“木清我只是想給你做飯吃,不知道那油鍋怎麼就炸了,油冒的老高,我手好疼。”

“木清,你給我吹吹。”

她看向餘笙,那張俏顏布滿委屈,聲音略帶哭腔,從沒下過廚房的人,為了自己去學習做飯,向來都是被捧在手心裡的餘笙,卻將她捧在手心裡,季木清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掉那種感覺。

她當時什麼都不想了,只能抱著她,就那麼抱著她,緊緊的。

季木清慣來凜冽的氣勢慢慢斂起,眼神也軟下來了,她看著餘笙在忙忙碌碌,倏地很想走上前,抱著她,和從前一樣。

但是她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原地,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

餘笙炒了兩個小菜熬了一鍋湯,米飯還沒好,她端著菜上桌的時候招呼道:“季副總,先吃菜,我給您盛碗湯。”

季木清坐下後餘笙給她盛了排骨湯。

不是現熬得,應該是之前就做好的,排骨湯的香味很濃鬱,季木清嘗了一口,口味偏淡,很鮮。

不是很特別的味道,但她就是莫名覺得好喝。

季木清喝了兩碗湯,沒吃幾口菜,米飯好了她也沒吃,只是擺手:“你吃吧。”

餘笙也沒勉強,盛了一小碗飯慢條斯理的吃著。

晚飯吃完後,季木清接到鄧遷的電話,她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接電話。

“季副總,您回季家了?”

季木清推開窗戶,有風吹著花香進來,她心情頗好:“沒有。”

鄧遷遲疑幾秒:“可是您不在公司。”

“我在餘笙家裡。”

鄧遷聽到餘笙名字頓時急了:“您怎麼——”

“好了,過來接我吧,地址我發給你。”季木清淺淺打斷他的話,落下一句之後掛了電話,給鄧遷發了定位。

餘笙剛收拾好碗筷,正用乾抹布擦拭手掌,冷不丁有個東西落在她手上,她愣了下看向季木清:“季副總,這個……”

“這是樓下車的鑰匙,作為祕書,你必須要隨傳隨到,我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交通上。”

餘笙被塞著拿住鑰匙,抬頭道:“季副總,其實我可以……”

季木清輕笑一聲,打斷她的話:“坐公交車嗎?”

餘笙脣抿抿,勉強揚笑:“如果時間緊迫,我也可以打的。”

季木清明明站著比她高不了多少,但氣勢卻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打的?你如果不喜歡自己開車,我可以給你配個司機。”

餘笙聽到季木清的話被嗆到,連續咳嗽兩聲,臉頰浮上紅暈,她忙搖頭道:“不用,不用。”

“我自己開就好。”

說完餘笙蹙眉,是不是哪裡不對?

季木清點頭嗯聲,手機發出消息提示音,她對餘笙說:“我先走了。”

“不用送了。”

她一句話擋住餘笙的腳步,門被合上,餘笙坐在沙發上,盯著手裡的鑰匙,秀眉緊皺。

直到躺在床上,餘笙還糾結車鑰匙這回事,她想了好久還是翻到裴依依的微信,給她發消息。

——睡了嗎?

裴依依很快就回復她:沒有,你回去了?季副總帶你去哪了?有沒有罵你?

餘笙感覺到她透過屏幕的關心,淺笑回她:我回家了,她沒有罵我。

裴依依:那就好。

餘笙在床上翻滾了兩圈,還是打字問道:依依,季副總之前會給每個祕書配車嗎?

裴依依見到她這個問題發笑:會啊,她會配飛車,讓每個祕書都滾遠遠的。

餘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