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以為季木清喝醉了, 下車的時候剛準備扶著她,哪想到她緩緩睜開眼, 定定看了她幾秒,說道:“我自己走。”
語氣疏離,聲音冷清,餘笙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放下來:“好,您小心點。”
季木清嗯了聲, 從車上下來,穿著高跟鞋, 走路卻很穩,沒東倒西歪,看不出喝多的跡象。
餘笙眼底有些不解,跟在她身後。
鄧遷送她們到套房門口就回去了, 季木清跟在餘笙身邊進去, 神色漠然,瞧不出什麼情緒。
但餘笙就是覺得她不高興。
非常不高興。
這種直覺來的很莫名其妙但很非常強烈, 餘笙晃了頭對季木清道:“季副總,我給您放洗澡水?”
季木清偏頭看她:“不用了。”
她說完話扭頭走進衛生間裡, 沒一會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餘笙坐在自己的床上, 等季木清出來。
衛生間的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季木清站在門口, 她沒穿睡衣, 只是裹著白色浴巾, 浴巾從胸口上方打了個蝴蝶結,露出白皙透粉的雙臂,她長發濕漉漉的散在身後,沒用乾毛巾擦拭,餘笙見狀忙從身邊的籃子裡拿了塊乾毛巾,走向季木清。
季木清坐在梳妝臺前,任餘笙動作輕柔的幫她擦乾淨濕發,又幫她披上浴袍,沒一會房間裡響起吹風機的聲音,季木清從她手上拿過吹風機,關掉後對她道:“去洗澡吧,我自己來。”
我自己走。
不用了。
我自己來。
餘笙似乎有幾分明白,但她不想戳破,只是低頭道:“好。”
今晚上的季木清,和平時不一樣。
餘笙不敢在她這個時候忤逆她,所以她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
在吹風機重新響起的時候,餘笙抱著睡衣進衛生間了。
季木清低頭吹長發,發絲在掌中一點點恢復飄逸,她偏頭看著衛生間的方向,衛生間門用的是磨砂玻璃,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只能依稀看到有個人影在動。
身形纖瘦。
餘笙太瘦了。
這段時間她雖然帶著她各處吃喝玩樂,但是她愣是沒多長一斤肉,因為她在不安。
她不知道這個工作什麼時候就是盡頭,她不敢放肆的吃喝,甚至面對自己,每次都是小心翼翼。
她在害怕,自己又何嘗不是。
季木清頭皮傳來刺痛,她關掉吹風機,坐在沙發上,目光盯著衛生間,似在深思。
沒一會,門打開了。
餘笙穿著棉質睡衣走出來。
剛洗了澡她臉頰緋紅,宛如抹了胭脂,色澤好看,雙瞳剪水,秋波蕩漾,比年幼的時候多了些成熟,添了幾分嬌柔,季木清看了她好一會才出聲:“過來。”
餘笙正在用乾毛巾擦臉上和嗓子口的水珠,聽到季木清的聲音垂下眼瞼,手指捏著毛巾問道:“季副總有什麼事嗎?”
季木清伸手拉過她手腕,餘笙身形不穩坐在沙發上,她面上愕然,還沒來得及反應,裹著長發的乾毛巾就被季木清扯掉了。
一雙手穿插在她發絲裡。
餘笙傻傻的坐在沙發上。
季木清居然給她吹頭髮?
餘笙完全被季木清的舉動弄懵了,她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等到回神,才想起來說道:“季副總,我自己來吧。”
“別動。”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明吹風機的嗡嗡嗡聲很大,但她就是清晰的捕捉到季木清的聲音。
彷彿有穿透力,一下就鎮住了她。
餘笙坐在沙發上,背對著季木清,感覺暖風從頭皮傳到末梢。
季木清目光從她黑色的發絲往下,映入眼簾的是小巧的耳朵,帶著紅意的耳垂,再往下是修長的脖頸,白皙的肌膚上沾了些水珠,發出瑩瑩光澤,隨即沒入睡衣裡。
睡衣不算薄,但是剛洗了澡,又沒擦乾淨身體,此刻睡衣貼著她姣好的身段,盡顯曲線玲瓏。
她只要低頭,就能看到她胸前隱約綽綽的秀麗風景。
季木清吹著吹著心浮氣躁,手裡細滑的發絲彷彿有了溫度,散著誘人的香氣,她倏地將吹風機塞在餘笙的手上,口氣硬邦邦道:“自己吹。”
餘笙被塞了個吹風機,一臉懵逼。
等到她收拾好進房間的時候,季木清已經躺在床上了,她正在玩手機,餘笙不敢打擾她,轉身爬上自己的床,還不忘將床頭燈關掉,整個房間只有季木清的床頭燈亮著,投在不遠處的牆壁上,兩道身影重合,季木清冷不丁看眼,隨即翻了個身,用背對著牆壁,半響後,她還是沒忍住,又翻身回去。
餘笙聽到旁邊傳來布料和床鋪摩擦的聲音,她憋著氣不吭聲,手機傳來震動,她看眼屏幕,是裴依依給她發的消息。
——睡了嗎?
餘笙回她:還沒。
——季副總有沒有說明天做什麼?
餘笙想了幾秒:沒有,有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情,你呢,明天什麼安排?
餘笙:我?我想再去研究所看看成品。
不管如何,就算季木清真的讓她滾蛋,現在她還是她的祕書,就要做好自己的職責。
況且,季木清也沒明說,也許只是她想多了。
餘笙目光看向屏幕,裴依依發來消息:嗯?成品怎麼了?
餘笙:沒有,我覺得今天那個張偉怪怪的。
——張偉是誰?
餘笙:就是那個灑了咖啡的男人。
裴依依趴在床上:怎麼奇怪了?
餘笙:今天那幾杯咖啡都是冷的。
裴依依不解:這有什麼奇怪的?再說了你應該慶幸是冷的,要不然我現在就要去醫院看你了。
餘笙看她如此解釋道:可是咖啡館就在研究所旁邊,他說是剛買的咖啡,不應該是這個溫度。
——我覺得……
餘笙盯著上一條消息看,將我覺得這些假設的問題全部刪掉:算了,沒什麼,明天我們再去看看。
裴依依看到她發過來的消息,回想了下今天在辦公室門口見面的場景,她秀眉攏緊,給餘笙回了消息:好,晚安,明天見。
餘笙:明天見。
放下手機之後,餘笙平躺在床上,身邊的季木清不知道在做什麼,手機沒了響聲,也沒遊戲的聲音,她歪過頭用餘光瞥了眼季木清,看到她正用背部對著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房間靜謐,只有一盞床頭燈發出昏黃的光,餘笙被折騰了一下午,此時有了些睡意,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她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問道:“睡了嗎?”
她迷迷糊糊的回道:“還沒。”
聲音夾雜軟軟的感覺。
季木清聽到她聲音翻個身,面朝餘笙,側著身體,雙手放在頭下,聲音淡淡的:“餘笙。”
“如果你離職了,有沒有想過接下來做什麼?”
離職?
餘笙聽到她的問話懵了幾秒,一個激靈,醒了。
她睜開眼睛,面對季木清的問話遲疑好一會才回道:“季副總,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季木清對上她明眸,她眼裡有不易察覺的膽怯和小心翼翼,還有幾分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是了,她自從進了祕書室,就在不斷的學習怎麼做好一個祕書,從剛開始跟著她什麼都不懂,到現在能把她周邊打理的妥帖,足以見證她成長的迅速。
季木清相信,再給餘笙一點時間,她會成為非常優秀的祕書。
她聰明,心細,一點就通,學習事物非常快。
今天張偉不過只是用了溫咖啡,立刻就被她察覺出異樣,假以時日,她會成長的更出色。
但不是現在。
不是在她身邊。
理智告訴她,鄧遷說得對,餘笙不管是不是季秋文的人,於她的計劃都是一種威脅。
但情感卻沒辦法放手。
她害怕放她走,又是一個十年。
季木清感覺自己身體正在被拉扯,要說出口的話也梗在嗓子裡,發不出聲音,餘笙還側著身體看向她,似乎正在等她的回答。
半響後,房間裡傳來聲音:“沒事,休息吧。”
季木清說著就關掉了床頭燈,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的環境下,床上的兩個人都睡不好,餘笙是因為季木清的話,沒辦法入眠,季木清是因為思想被左右,沒辦法入睡。
雖然如此。
兩個人還是誰都沒有開口,就這麼沉默無言到下半夜。
天矇矇亮的時候,季木清才聽到身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平穩綿長,餘笙應該是困極,睡著了,她蜷縮身體,抱著被子,神色不安,自己昨晚上那句話到底還是對她產生了影響。
季木清下了床,走到餘笙的床邊坐下,伸手替她將額前碎發撥至耳後,細細端詳。
還沒看幾秒,餘笙枕頭邊的手機發出亮光,季木清趕在它發出聲音之前按掉,是個鬧鍾,季木清關掉鬧鍾之後將手機調成靜音放了回去。
裴依依打了好幾個電話給餘笙都沒人接,她站在房間裡有些煩躁,要不是因為餘笙和季木清在一個房間,她現在就想去砸門了。
不過她不敢。
萬一是季木清開門,想到那樣的場景,她渾身抖了下。
裴依依在房間裡又坐了半小時,給餘笙打了四個電話,實在聯系不上,她倏地想到昨晚上餘笙說會去研究所看看的,也許是去了但是手機沒帶在身上?
所以她電話才打不通?
八成是這樣了。
裴依依當機立斷從沙發上拎起包包,往研究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