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木清推趙香媛的輪椅來到醫院後面的花壇邊, 昨天剛下了雨, 空氣中還飄散濕漉漉的味道,花草尖尖上垂著露珠,陽光躍在上面,發出晶瑩的光澤。
許是因為下過雨的關系, 長椅上木凳上滿是水漬,所以附近沒什麼人。
季木清想和趙香媛好好談談, 不想被打擾,所以她推著趙香媛的輪椅往裡走, 在花壇邊角的樹下停了。
尷尬的氣氛是趙香媛打破的。
她說:“我聽餘笙說你昨天生病了?”
季木清的臉色比昨天好多了,但到底是剛生過病的身體, 看起來有些虛,她點頭:“小感冒。”
“是因為餘笙?”
季木清低頭:“是我自己著涼了。”
“乾媽, 您別責怪餘笙,我知道您生氣, 您想發火想罵我都可以接受。”
“但是,能不能不要讓我們分手?”
“你以前說過,希望我們在一起,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趙香媛打斷她的話:“那是以前。”
“木清啊, 現在不是以前了。”
季木清頭依舊低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餘笙她為什麼會失憶, 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趙香媛聽到她的問話偏頭看著旁處, 初春, 花兒打著朵, 綠草也冒出了頭, 鮮豔的顏色讓人心情舒暢,她卻滿臉愁色。
那些過往已經纏了她很多年。
如果她當時不接受季老爺子的幫忙,如果她堅持一下。
餘笙她爸爸就不會走的那麼倉促。
她後悔,也恨自己,餘笙比她還後悔。
在接到醫院的電話時餘笙跑了出去,不小心被車撞到,沒醒之前爸爸已經走了,醒來後,她忘了一些事情。
當她知道餘笙忘了關於季家的事情後,並沒有聲張,也沒有告訴醫生,她只是偷偷藏住這個祕密,那幾年經常帶著餘笙四處搬家,就是怕季木清回來,找到她們。
時日一長,她身體也越來越差,再加上都過了十年來,季木清從沒有出現,她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相遇了。
可誰知道。
偏偏——她們又在一起了。
趙香媛有種被命運捉弄的感覺,你越是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她偏偏越可能發生,昨晚上餘笙沒回來,她在病房裡翻來覆去的想,是不是該告訴餘笙真相,讓她自己選擇到底要不要接受季木清。
餘笙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
木清她曾經更是疼得猶如親生。
所以她是不是應該給她們自己選擇的機會?
餘笙說的對,就算後悔,那也是她的選擇,自己不該干涉,也無權干涉。
季木清見趙香媛始終沉默忍不住喊道:“乾媽。”
趙香媛偏頭看她:“你知道餘笙為什麼會失憶嗎?”
“是因為她爸爸不是死在手術臺上。”
“她爸爸因為你爺爺沒的。”
“餘笙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準備去醫院,路上出了車禍,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問過其他醫生,他們說是因為病人接受不了刺激,才會潛意識的忘記一些事情。”
“餘笙,就是這樣。”
所以她當初告訴餘笙,她爸爸是手術時出了問題,她沒敢告訴她真正的原因,她已經失去了一個老公,她不能再失去女兒。
餘笙也從沒懷疑過。
直到最近,她才重新提起這個話題。
季木清聽完沉默,她想說話,想發出聲音,卻只能像個啞巴一樣,張著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凝固,倏地從旁邊傳來聲音。
“請問是趙香媛女士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季木清和趙香媛看向男人,一米九的樣子,很健碩,隻穿了一件運動服,高大生猛,給人頗有壓力。
趙香媛準備開口,季木清拍她肩膀說道:“你是?”
男人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新淮公司的,您女兒餘笙在公司出了點事,需要您本人過去。”
季木清陡然變了臉色:“出事?”
“她出什麼事了?”
男人笑:“抱歉,這個公司機密,不方便透露給外人。”
“趙香媛女士,麻煩您和我們去一趟。”
趙香媛看著季木清,神色有些著急:“餘笙怎麼了?”
“我們需要打電話確認。”
季木清看著男人:“我打個電話。”
男人點頭:“好。”
季木清看著他稍稍讓開一些距離,但依舊站在她們身邊,她看到不遠處還有兩個男人,都是一樣高大的體格。
她沒撥通餘笙的電話,先打通傅利銘的。
傅利銘接到電話很詫異:“木清?”
“你怎麼用這個手機號給我打電話?”
季木清輕咳一聲,對男人道:“抱歉,沒信號,我可以去旁邊嗎?”
男人看向她指著旁邊的花壇,他聳肩:“你隨意。”
似乎料定她這通電話,是打不通的。
季木清依舊是焦急的神色,她拍了拍趙香媛的肩膀:“我馬上來。”
趙香媛歪頭看著她手,鄭重點頭。
走了幾步遠,季木清頭抵著,手指抵在脣瓣上,做出焦急的神色,同時語速很快的說道:“餘笙好像出事了。”
“什麼?”
傅利銘剛剛從她打電話來就覺得不對勁,此刻聽到她的話更詫異:“出事?”
“出什麼事了?”
季木清抿脣:“我還不知道。”
傅利銘遲疑幾秒:“是不是和季秋文有關?”
“他剛剛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公司一趟。”
季木清愣了幾秒,咬牙:“他發現了。”
傅利銘立刻皺眉:“你是說季秋文發現我們的計劃了。”
季木清此刻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不好,餘笙還帶著她的股份!
要是季秋文已經發現,那她的那些股份等於雙手奉上,季木清沒和傅利銘打招呼就掛斷了電話,迅速給餘笙打過去。
果然電話一直處於沒人接聽的狀態,季木清心裡著急,不遠處的男人喊道:“小姐。”
“請問趙女士可以和我們走了嗎?”
“餘小姐現在很需要她。”
趙香媛面露焦急,她想喊季木清的名字,但是剛剛季木清拍她肩膀示意她別有動作,她又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搞砸了什麼。
但是餘笙出事了,她怎麼可能不著急。
季木清對男人道:“抱歉,一直打不通,我再試試。”
男人看她俏麗的臉上露出祈求神色,猶豫幾秒:“再給你兩分鍾。”
季木清聞言又拿起手機撥了另外一個電話。
餘笙到公司的時候祕書室還沒人上班,她坐在位置上又一次接到季秋文的消息,問她股份的事情有沒有簽好。
季秋文雖然一直都很著急股份的事情,但他不至於這麼失態,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問了四次了,他好像很怕她會不合作一樣。
餘笙覺得他很反常。
所以她並沒有立刻回復季秋文的消息,只是將季木清簽好的合同收起來,她放在自己抽屜裡,想了下覺得不安全,又瞄向何祕書的辦公抽屜。
半個小時後,何祕書和司豔相攜走了進來,與此同時,還有趙特助,他站在門口喊道:“餘祕書。”
“董事長找你。”
司豔坐下就努嘴:“董事長怎麼回事?餘笙這樣得多累啊。”
何祕書掃她一眼,回神:“上你的班。”
“別說閑話。”
司豔哼一聲:“怎麼就閑話了?合著昨晚上你不嫌棄,現在就嫌棄了是吧?何婞然我發現就就是隱藏的渣男性格,需要你的時候甜言蜜語,不需要你的時候就各種嫌棄。”
何婞然不知道怎麼一句廢話能牽扯出這麼多的長篇大論,她被說的無語,搖頭回到位置上準備上班,低頭準備打開抽屜的時候她發現已經被人打開過了,她皺眉,慢慢打開,最上面的文件依舊是她放的那些,她往下翻了翻,見到一份多出來的文件。
她沒有拿出來看,只是神色自若的拿出最上面的文件,又合上抽屜。
上了鎖。
沒一會,趙特助走到餘笙的位置上開始翻箱倒櫃,司豔憋不住問道:“趙特助你找什麼呢?”
趙特助笑了笑:“沒什麼,之前董事長給餘祕書發了一份文件,讓她簽字的,剛剛餘祕書過去的時候忘了帶,讓我過來拿。”
司豔起身:“什麼文件,我幫你找?”
趙特助笑容添了尷尬:“沒事,我自己找就好。”
司豔聳肩,隻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趙特助找了十來分鍾都沒有找到,他甚至翻了餘笙隨身拎的包,也沒有看到文件的影子,他臉色有些不好看,沉下來了。
趙特助折回辦公室裡,低頭在季秋文的耳邊小聲說了句:“沒找到。”
季秋文強忍住要拍桌子的衝動,調整呼吸問道:“餘祕書,合同放哪了?”
餘笙想了下:“抱歉董事長,應該在我租房裡,我早上忘了拿。”
“我這就回去取。”
“不用了。”季秋文笑:“餘祕書就坐在這裡。”
“我讓趙特助去拿。”
餘笙面色微變:“董事長,這不太方便吧。”
季秋文背對餘笙露出冷笑:“沒什麼不方便,都是為了公事。”
話還沒說完,他手機響起,季秋文看眼上面的號碼,接起:“喂。”
聲音低沉。
電話那端的人說道:“季先生,我們遇到些麻煩。”
“這裡多了個人。”
季秋文冷聲:“一起請過來。”
男人態度很恭敬:“好的,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