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劉五河看著輕歡頓時僵住的表情,故作輕鬆地笑了聲:“姑娘不必緊張,這世上眉間長硃砂的雖不多,可也不止你一個。再說,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我也記不太清了,當時也十分害怕,也不排除我看差的可能。”

輕歡垂下頭,想起妙善話語中明裡暗裡的意思,對她不斷強調她與姒妃墓的關系。她心中忽然有種不想的預感,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有一個念頭就在腦中隱藏著,呼之欲出,她卻不敢確認,她必須親自驗證,她才能確定。

“後來焚天門查出那時是柄山派盜了令丘山的墓,自此焚天與柄山的樑子就結下了。所以柄山派這些年不斷尋找能一同對付焚天門的同盟,成燭明和我們幾個只是外出結盟的一個小小分支罷了。說來也可笑,為了當年那座連主室都未能到達的墓,柄山派近幾年被焚天逼得……門派勢力愈來愈小了,收益也不好……所以參與盜令丘山墓的這些人後來都十分不招掌門待見,我本也是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現也被貶至為一個小輩的手下。”劉五河自嘲般冷笑。

“前輩,請問,若是我現在想進入姒妃墓,該從何處進入呢?”輕歡小心地看向劉五河精瘦的臉。

“你?……小姑娘,不是我瞧不起你,只是當年我們二十餘個專業探墓的年輕男人進去,都沒能探到什麼東西。你一個人,怕是連外圍的迷陣都破不了。”

輕歡咬住脣,低頭陷入沉默。

“怎麼,我那天聽你也說,你是南泱尊上的徒弟?”

“……”輕歡點點頭。

“那有一件世人皆知的事,不知道你曉不曉得。南泱尊上的大弟子邊子趁,是皇帝的三皇子,他的母妃就是早逝的姒妃。據說那時皇帝十分寵愛姒妃,但是姒妃死後,邊子趁在皇族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後來才直接跑到北罰修道。他如今該是你師兄?”

“我知道,師兄告訴過我。”

“雖然與我沒有什麼關系,但我這些年也一直好奇,墓中的那個小女孩應是姒妃的女兒無疑,但她的父親,究竟是皇帝呢,還是聞驚雷呢。”劉五河若有所思,端起杯子又喝一口,忽的又輕笑一下喃喃自語道:“說起邊子趁,他這個名字也真是有意思,子趁……少見有人用趁字作名的。”

“……求教前輩,若是想弄清楚這些舊事,我該怎麼做?”輕歡懇切道。

“兩個辦法,”劉五河枯瘦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食指與中指微微翹起,“一是直接去問相關的人,皇帝或者聞驚雷,當然,你得問得到,而且前提是他們得說實話。還有一個……陵墓中主人的墓室牆壁上會繪製她的一生來歌功載德,雖然一個妃子沒什麼功德傳頌,但她的一生相關的事情也會有個大致的繪圖。若日後你能進到主室,自個兒瞧瞧便知。”

“多謝前輩此番相告。”輕歡站起來朝劉五河微微躬身,“他日有機會定當報答前輩。今日談的也夠了,我先告辭了。”

“告辭。”劉五河只是朝輕歡點頭示意,然後接著眯眼喝茶了。

劉五河顯然沒有把他知道的全部告訴她,但是也說得足夠多了,起碼有八成都是真實可信的。

輕歡又朝劉五河一抱拳,便退身出了房間,迅速離開了。

輕歡在劉五河房中待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回到南泱那裡時,都已經過了中飯的時候了。

南泱正坐在一個不很大的圓柱形爐子旁邊,爐子上煮了一壺茶,茶麵咕嚕嚕冒著泡泡,她倚在椅子上,專心地看一本書。

邊子趁已經收拾乾淨,悻悻地坐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南泱說話。

“師父……你在看什麼書?”

“……”

“師父,師妹怎麼還不回來啊,什麼時候吃飯?”

“……”

“師父,你就算不想理我,嗯一聲或者看我一眼也成啊,都無聊死了。”邊子趁哀歎一聲。

南泱輕輕地看了邊子趁一眼,又沉默著將目光移回書上。

“師妹回來了。”邊子趁聲調揚起,終於漾起一抹驚喜的神采,擱在地上的兩條大長腿撒嬌一樣來回踢起來,“師妹,你跑哪裡去了?和師父單獨呆一起,我都想自盡了。”

輕歡笑著一戳邊子趁的肩:“你盡胡說八道,有本事真去自盡啊。”

“我不用自盡,自盡前就會被師父給凍死了。”邊子趁一邊嘟囔一邊無奈聳肩。

南泱放下書,神情也稍稍柔和一些,朝輕歡道:“過來。”

輕歡聽話地走過去,俯身傾耳:“師父有何吩咐?”

南泱修長細白的手指輕輕摸上輕歡的發鬢,將那裡不慎沾上的幾絲雨珠拂掉:“出去時注意點,別叫雨落濕了頭髮,仔細染上風寒。”

“嘖嘖,”邊子趁將下巴放在桌子上,眉毛一邊挑起,“這就是家裡老大和老麼的區別啊……”

“師兄別酸了,師父明明待你也很好。”

“是嗎是嗎,”邊子趁另一邊眉毛也挑起來,將腦袋長長地伸出去,湊到南泱那邊,“師父,我來時頭髮上也落了雨了,你幫我擦擦好不好?”

“你太討厭了,少逗師父。”輕歡吃吃笑著,按住邊子趁的腦門兒一把推回去。

南泱臉上依舊淡淡的,目光卻溫和地含了抹笑,沉默著將爐子上的茶水拿起,倒了三杯,將兩杯移到輕歡和邊子趁面前。

“……你們快些把茶喝了,不久前少谷主遣人過來,說要去主廳一趟,要盡快。”南泱將茶杯蓋撚起,輕輕刮動杯沿,吹了吹滾燙的茶水。

邊子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隨即表情僵住,嘴角一撇,匆匆放下杯子:“那個……師父,我有些事想要和少谷主說,我先去主廳了。”

“嗯。”南泱點點頭允了。

輕歡端著杯子莫名其妙地看著邊子趁匆匆離去,疑惑地轉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表情也僵住了:“師父……這個……為什麼這麼……”

“苦嗎?”南泱將自己手裡的茶放到一邊,顯然不打算喝的樣子,“我知道,裡面放了敗醬草,所以會很苦。但是你必須喝,這是清心解毒的,你才流了鼻血。”

“可我不是因為上火,是師兄撞的。”輕歡捧著茶,皺著眉看南泱。

“不行,那也要喝。”南泱語氣淺淡,卻好似不容人拒絕。

“……”輕歡歎口氣,只有埋頭又喝了一大口,幾近是齜牙咧嘴地嚥下去,才一抬頭,就看見南泱似乎含著笑的脣角。

輕歡心裡不禁一笑,又低頭一口將杯中的苦茶飲盡,措不及防地猛然站起來,一手扣住南泱的後腦,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個嚴嚴實實,苦澀的茶水頓時充斥在二人的脣齒間。

因為捱得極近,輕歡只能看見南泱死死皺起來的眉毛,不禁貼著南泱的脣輕輕笑起來。南泱自眯起的眼中看見輕歡偷笑的表情,只是無奈地閉上眼。

茶水順著二人的脣角溢出,流了南泱滿下巴都是。輕歡微微退開一點,笑意變淡,溫柔地舔去南泱嘴角和下巴上苦澀的茶,溫膩的舌尖纏連地劃過那光滑白淨的肌膚,柔軟到極致的觸感,一時充滿了濃濃的曖昧氣息。南泱卻忽的垂眼看她,淡淡說一句:“不怕我沒洗臉?”

“……”輕歡臉上的笑刷一下消失,一口咬住南泱的下脣,危險地磨磨牙。

南泱的脣角彎起來,似天邊的一弧新月一樣好看,目光中閃著少見的得逞的笑:“逗你的。就許你逗我,不讓我逗逗你?”

“……切。”輕歡鬆開南泱,退開身去,揉揉鼻子,“師父和誰學壞的?”

“俱是從師於你。”南泱拿帕子仔仔細細將下巴擦乾淨,眉眼愉悅地微微彎起來,精細的五官裹挾著罕見的一股雅緻風流。

“好了,好了,快去主廳吧,看看少谷主找我們什麼事。”輕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