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永失
她的心竟“怦怦”跳了起來,車子還是緩緩滑過去了,她想,還是不要再有什麼交集吧,她連江若景都不拒絕的。

那夜發生了什麼她已無力過問。其實在返美的飛機上她就想過,就算江若景衝動幼稚,陳西林也不至跟她發生什麼的,但她能讓江若景住到家裡去,就沒有劃分出界限,怎麼能留宿江若景?在明知道自己與她的關系的情況下。而那晚來自陳西林的未接電話可能與此有關,但無論如何,明逾想,換作自己是不會留宿江若景的。

電話卻通過藍牙在車裡肆無忌憚地響起來,Mendes正唱著:

Let’s get lost tonight…Let’s get lost tonight…

歌聲自動漸消,委委屈屈地,為電話讓路,屏幕顯示Lynn Chin,明逾讓它響了好久,鈴聲消失了,Mendes又唱了起來:

All it’d take is one flight (只需一趟航班)

We’d be in the same time zone (我們就在同個時區了)

……

“Darn it!”明逾在心裡咒罵。

電話鈴再次響起,將她咒罵的歌詞攆走。

“Darn it!!”

陳西林做什麼這樣不依不饒地呼自己?明逾接起電話:“This is Ming.”

“明逾,是Lynn,我剛剛是不是看到你了?”

“……沒有吧。”

陳西林屏息聽電話那頭背景裡的歌聲:“愛是盲目的,戀是瘋狂的……”她偏過臉看橋頭唱歌的女孩子。

明逾聽到電話背景裡的歌聲,下意識伸手想去關窗,又停下,晚了。

“我想應該是你,寶藍色的那輛,是嗎?”

“我……在C城啊。”

“我也在,我知道你在開車,如果不方便我一會兒再聯絡你。”

“嗯……陳總是有急事嗎?”

陳西林皺起眉,陳總,她叫回自己陳總。C城河上的寒風颳了過來,穿過電話線,“呼啦啦”地響。

“有點事,不急,你還好嗎?”

“我挺好,那我再給你打回吧。”

陳西林的回答被風聲吞了,明逾掛了電話。窗戶關上了。

陳西林摘了手套,給江若景發了個消息:我看到Ming了,她沒事。

明逾剛剛回憶起自己這是往哪趕,一週的療程結束了,她約了自己老闆去公司開會。電話鈴突然又響了,Mendes今天是唱不盡興了。

是江若景的電話。

怎麼?連給自己打電話這樁事都要體現一下CP感?明逾給她直接掐掉了,梅建議她遠離敏感源。

江若景的眼淚在海城的深夜奪眶而出,她找了明逾一週,整整一週,最後連陳西林她都求了。

卻為她人做了嫁衣裳,她倆見面了,明逾掐了自己的電話。

她不能甘心,一定要和明逾說句話才行。電話又打了過去。

真是見了鬼,明逾接起電話。

“逾……”江若景哭得像個失而復得的孩子,“我好想你……對不起,我好想你……”

明逾的心軟了一層,她不恨江若景,隻同情她,同情她愛上不值得愛的自己。

“你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陳西林在一起……可我就是忍不住……”

真是見了鬼了!“我為啥和陳西林在一起??”

江若景抽了抽鼻子,“我以為……我以為她去找你了……”

“她為啥要來找我?”

“我找你一週了,逾,我錯了,我不該打你,不該糾纏你……”

明逾聽著她的話,好似並沒回答自己的問題。“我知道了。”車拐進車庫,這不是一個糾纏感情問題的好時候。

“逾,你還好嗎?什麼時候回海城?”

“我到公司了,現在有個會,你睡覺吧。”明逾掛了電話。

江若景握著手機,又湊到眼前看了看,確認她掛掉了。先就這樣吧,起碼她聽著沒事,起碼她這會兒並沒有和陳西林在一起。

明逾這個最後一刻才通知的假告得有點久,搞得馬克措手不及了好一陣子,好在他了解明逾工作狂的屬性,相信她不會胡來,要知道在這個團隊裡,明逾是永遠不會用完年假的那個。

告假原因是身體突發疾病,馬克將她打量著,“你怎麼樣?康復了嗎?”

“無礙了,再次抱歉,馬克……”

CCO馬克擺了擺手,“無需向我道歉,我希望團隊乃至FATES的每個人都懂得維持好身體健康的重要性,只有健康的身體才能好好工作。我也理解你這次可能事發突然,否則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在告假前安排好後續工作,尤其是確保你的客戶都有人替你照料。你這次從中國海城離開,搞得他們很被動。”

“我明白,海城AG保險集團我會繼續跟進。”

“我們已經跟丟了。”

“什麼?”

“海城的肯特盡力了,你的部下,東亞區客戶經理艾瑞克也飛過去補救過,但對方還是咬定價格不鬆口,我們沒法以那樣的價格合作。”

“該死,他們對我鬆口過。”

馬克聳聳肩,“據我所知,現在他們簽了日本大野派遣。”

“我會再與他們接頭,瞭解一下情況。”

“白鯨的米歇爾也找過你,就在你剛請假後一兩天,她提起過是Lynn Chin有急事,我試圖替你解決,但對方謝絕了,你恐怕應該在會後主動聯系她一下,雖然過去這麼久,我不確定她是否還需要你了,但對客戶表現得熱情些總沒錯。”

“……好,明白了。”

馬克歎了口氣,雙手交叉在頸後,往椅背靠去,“焦頭爛額,真是焦頭爛額。”

明逾聽他這番牢騷,一時沉默。

“Ming,那封郵件你看了嗎?”馬克又問道。

“哪封?”明逾今天剛剛回到塵世,郵箱裡躺著上千封郵件。

“關於伊萬……”馬克的目光意味深長起來。

“沒有……發生什麼了?”明逾皺起眉。

馬克面上有些為難起來,“……這樣的話,我要成為那個告訴你噩耗的人了……”早幾年明逾和伊萬的桃色新聞在FATES高層悄悄流傳,相傳伊萬因為她辭了公司職務,變成了閑雲野鶴的股東。馬克甚至懷疑過明逾這次突然的告假和伊萬有關……

明逾直覺不妙,下意識攥起拳頭,“發生了什麼?”

“伊萬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所幸的是他的心臟成功移植給了他患心臟衰竭的兒子,救了孩子一命。”

明逾盯著馬克的眼睛,希望看到頑皮的一閃,然後對自己說:“嗨!這是個玩笑!”

可惜她沒等來這玩笑。

“當然了,我們都很難過……”馬克的補充讓這件事板上釘釘了,“追悼就在明天,後天葬禮。”

明逾有太多問題,卻又無從問起,滿心都是質疑,卻不知向誰質問。

她的心裡飛速理出一條線:“他的兒子怎麼了?為什麼需要心臟移植?”

“心臟衰竭,之前我們都不知道,據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配型心臟,原本活不過一年了,這下也巧了……”

明逾站起身來,她需要一個自己的空間才能將這件事反應過來。

她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裡,面前是CEO三天前向全體發出的郵件,標題是“FATES永失一位優秀而忠實的朋友——伊萬”。

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面前的屏幕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伊萬是一週前出事的,就是自己上飛機的那天,進醫院三小時後搶救無效死亡,隨即立即進行了心臟移植手術。

明逾不覺搖頭,淚水掉落在桌子上。有些人他在的時候你無視他,甚至憎恨他,可你還是希望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處好好活下去的。

她的心緒也被一種疑慮困擾著,這疑慮早在馬克剛剛講出這件事時就冒出來了,好像十月份伊萬那番莫名的言行可以得到解釋了,不!她甩了甩頭,這是巧合,這一定是巧合。

她又想起自己剛到海城的那天,伊萬曾打過自己手機,她一直拒接伊萬電話,那天也就自然掐了他的,可那會是伊萬最後的道別嗎?

手機振動起來,嚇得她一驚,來電顯示某律所,明逾接起電話。

是伊萬的私人律師,已經找了明逾一週。對方約她盡可能快地去律所碰面,兩人約在了下午三點。

律師戴維斯鄭重地關上門,呈上一隻密封的文件袋。

“明女士,E先生生前委託我交給你一些東西。”E是伊萬的姓。

那個猜想在明逾腦中越來越清晰,她的聲音卻模糊了,“那是……什麼時候?”

“今年1月2號,新年假後第一天。”

明逾沉默著。

“明女士,等你準備好了請告訴我。”

明逾下意識深吸了口氣,“我準備好了。”

戴維斯拆開文件袋,將裡面的東西逐一整齊地碼在寬大的桌上。

“這一份,”律師遞上一隻信封,“是E先生寫給你的信,他要求你閱後即毀,抱歉明女士,我只能要求你在這裡閱讀,讀完後我會用這臺特製的碎紙機將它打碎,”他指了指身旁的機器,“並需要你簽字,”他又變出一張紙,“我將和你一同簽署這份文件,聲明這封信沒有作任何複製,並在閱後即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