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嵐苑。
恩康公主明顯消瘦了不少。看來這段時間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柔嘉你一路辛勞, 怎麼不多在宮裡休息一下?我這裡來不來有什麼打緊的。”恩康公主說著, 親手倒了一杯茶送到景含幽桌子上。
景含幽笑道:“看大姐清減如此, 我真是應該早點過來看看的。馮業之事已經了結, 大姐不必再放在心上。只是……大姐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只怕父皇很快就會為你重新定一樁親事了。”
恩康公主搖頭苦笑道:“如今我還有什麼計較的?橫豎我是要嫁的。不嫁給馮業, 還有張業、李業。”她喝了一口茶,“他們娶的是歷國的恩康公主, 並不會在乎恩康是誰。”
“大姐……”景含幽拉住她的手。
恩康公主反手拍了拍景含幽, “之前我對於你和順恩郡主的事並不理解, 可是現在,我想通了。”她站起身, 走到窗邊, 望著窗外漸近的春色,“你我生於皇室,長於宮廷。這裡也太多的無奈, 太多的規矩,若能恣意痛快的活上一遭, 哪怕只有一天, 便是立時死了, 也不屈了。柔嘉,順恩郡主是個妙人,你該知道你們之後必不能長久,那麼這一刻就對人家好點。那樣的女子,離開你的保護, 遲早要摧折於權貴之手。”
景含幽面上沒有什麼神色變化,握著茶杯的手卻暗暗握緊。恩康公主的話沒錯,那樣優秀的辰絮,離開了自己的保護,只怕用不了一天就會被人搶奪去了。
“其實……我們和她又有什麼區別呢?不過就是國家的面子,男人的玩物。唯一不同的是,我們背後還有個歷國撐腰,而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恩康公主原本是感傷自己的境遇,話說到這裡倒是真心心疼起辰絮來了。
姐妹兩人一時間各懷心思,默然無語。房間裡的氣氛尷尬中透著淡淡的憂傷。這時,景含幽的貼身宮女突然進來在她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景含幽的臉色立時大變,起身道:“大姐,我宮裡出了一些事,先告辭了。”說完,也不待恩康公主反應,徑直離開了。
羽煙宮。
辰絮好不容易止住咳,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她的手指撫摸著溫潤的茶杯,心裡一時思緒萬千,卻完全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景含幽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這樣失神的辰絮。她走過來將其抱進懷裡,抱得緊緊的,卻沒有說話。
辰絮回身,笑道:“柳兒不會武功,根本傷不了我。”這點認知她相信景含幽還是有的。
景含幽當然知道。可是不會武功的柳兒傷不了她,那麼下次派來一個會武功的呢?
“這次的事我會查清楚。無論對方是誰,我不許你說情。這次必須按照我的意思處置。”景含幽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殺意。
辰絮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就不怕我鬧得你們這皇宮裡雞飛狗跳?”
景含幽也笑了,笑得有點驕傲,“有我在,你隻管鬧,我來收拾。”
辰絮伸手,“承君一諾。”
景含幽也伸手,“百死不悔。”
柳兒被帶到景含幽面前的時候已經是五花大綁。景含幽擺手示意給她鬆綁。
“誰指使你殺順恩郡主的?”
柳兒的脣色慘白慘白的,卻死咬著不肯開口。
景含幽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答案。她笑著走過來,伸手勾起柳兒的下巴,看著那張已經被淚水淹沒的小臉。“我沒什麼耐心,你最好老實開口。否則,我就將你全身的骨頭一根根捏碎。”感覺到手下的身子明顯哆嗦了一下,她繼續道:“如果你還不說,還有你家人的骨頭。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那麼痛快死去的。至少,我不會讓你死在你家人前頭的。”
柳兒哭著道:“公主,奴婢求求您,您殺了奴婢吧!刺殺順恩郡主是奴婢自己做的,奴婢覺得她整天迷惑您,這樣下去,對您的名聲不好啊,奴婢全是為了公主您啊!”她還想繼續說,感覺到肩頭一陣劇痛,痛得她險些昏過去。
“再說這種話,你另一個肩膀也會碎的。”景含幽神色陰冷地說。
“公……公主,奴婢說的全是實話。啊!”柳兒話音未落,另一個肩頭又是一陣劇痛傳來。
景含幽的手已經搭上了柳兒的一條手臂。“你繼續說。”
柳兒的全身都在發抖。她以為自己可以熬得住,但是現在她明白了,自己明顯高估了自己的忍受能力。
“公主,奴婢不能說,奴婢說了,奴婢的家人都要死的!公主饒命啊!”柳兒發出的聲音無比淒厲。
景含幽的手這次沒有用力,“你以為你不說,你的家人就能活著?”她站起身,轉身對塵心說:“去告訴父皇,宮女柳兒意圖刺殺我,看父皇會怎麼處理。”
塵心點頭,剛要轉身出門,就聽見柳兒一聲尖叫:“公主饒命!”
景含幽抬手,塵心站住。
“奴婢說,如果奴婢說了,公主能不能保住奴婢家人的性命?”柳兒大口喘著氣,身上的劇痛讓她連說話都極為困難了。
“好。”景含幽挑眉。
“真的?”柳兒沒想到景含幽會這麼容易答應。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聽景含幽道:“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是。奴婢該死。”柳兒低下頭。“指使奴婢刺殺郡主的是……是馮貴妃!”
景含幽轉頭對塵心道:“著飛雲騎旗下,立刻把柳兒的家人處理掉。”
“公主!”柳兒嚇得魂都沒了。“公主,您答應過奴婢的!”
“我答應你的前提是你說的是實話!”景含幽喝道。
“奴婢……”柳兒還想狡辯。
一旁的塵心冷冷地說:“事不過三。”
柳兒明白塵心是在提醒她已經兩次阻止塵心出門了。顯然景含幽不會給她第三次機會了。“公主饒命,指使奴婢的是太子側妃!”真相說出,柳兒如同虛脫一般,整個人如一灘泥一樣癱在地上。
景含幽冷笑一聲,“這麼蠢的招式,也只有她會用。”
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景含幽吩咐人將柳兒帶下去。又吩咐塵心看好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嚴密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將此事告知辰絮。
“公主,您打算……”無人的時候,塵心問道。
“等著瞧吧,易迦莫離。”
出乎景含幽意料的,辰絮對於整件事完全不聞不問。似乎對於想置她於死地的背後主使絲毫不關心。這倒省了景含幽說謊騙她的顧慮了。
天氣漸漸轉暖,又是一年春來早。
泠音進寢殿送補品的時候,看到景含幽不在。“郡主,您為什麼都不問問那件事的結果?”
春困秋乏。辰絮這幾天一直都沒什麼精神。聽到泠音的聲音這才睜開眼,“何必問呢?你可曾聽到一點風聲?”
泠音老實地搖頭。她這幾天是留著心的,可惜什麼都沒聽到。
“這就說明含幽根本不想讓我知道。”她歎了口氣,“一個害我的凶手,卻不讓我知道,顯然就是我不會報仇的人。這宮裡這樣的人很多嗎?”
泠音皺著眉將辰絮的話細想了一遍,突然掩口道:“難道……是五公主?”
辰絮疲憊地點頭。“你說我這次還能如何救她呢?”
泠音不忿道:“若真是五公主,您……您又何必救她?”兩人雖非一奶同胞,到底是親姐妹。去國離鄉之際,竟然不互相扶持,還能做出這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你不懂。我至少要保她一條命。”這樣想著,辰絮就覺得頭疼。
泠音一聽頓時警醒,“郡主,莫非五公主她……是您留下的一手棋?”
“我自身都難保,哪來這麼一手棋?不過越是這樣,莫離才越是有價值。現在可不能折了她。”辰絮忍不住又想歎氣。看這次景含幽的動作,估計是真要殺人了。說不得自己又要傷腦筋。
這幾日,景含幽終於處理完她離開歷國前往雲國所落下的公務,有時間帶著辰絮出宮散心了。馬車一路駛向城外,去了離帝都不遠的一處山谷。
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草木還沒有複蘇,一路上光禿禿的無甚可看。辰絮窩在馬車裡,吃著食盒裡切好的水果。
“天還冷著,少吃這些涼東西。一會兒到地方給你弄些熱的吃。”景含幽看了一眼車窗外,已經離目的地不遠。
“曲霞谷可是處美景。不過這時去,會有什麼呢?”到底不是囿於深閨的女子,辰絮對於各國地理山川都有一些瞭解。這歷國帝都附近的曲霞谷,她自然也有留心的。
“你又知道什麼?”景含幽的手撫上她的長發。
“總該有些別樣景緻。否則你也不會特地帶我來過夜。”她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景含幽難得看到辰絮露出好奇的神情,故意賣起了關子。
“含幽,你可還記得那一年,也是這樣的時節,你我在書院後山遇險的事情?”
景含幽將辰絮抱進懷裡,兩人十指相交。“如何會忘?辰絮,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我……我……”她竟然說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作者君要勤奮起來,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