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寒光凜冽的匕首沒入了辰絮的肋下。鮮血瞬間就噴湧出來。這還是因為景含幽出手和反應都夠快打歪了匕首, 否則可就是奔著心窩去的。
“你這是做什麼?”景含幽一步上前抱住辰絮倒下來的身體, 聲音都發著抖。
“你就當……是我設的另一個局……好了。含幽……不要讓皇上殺我……我的……族人, 我……我不是……只為了……為了易國想……想的。”辰絮的手上全是血, 她抓住景含幽的胳膊,“你答應……我, 我幫……幫你破……破這個局,你答應我……”
“你別說話了!辰絮, 我答應你, 我什麼都答應你!我求求你別再說話了!”景含幽慌得有些亂了手腳。其實她也看出來辰絮沒有刺中要害部位, 應該是不會死的。可是她就是害怕,那汩汩流出的鮮血彷彿是她自己的一般。
“塵心!塵心!”景含幽大叫。
塵心就守在門外, 這時候推門進來, 立刻就被這場景嚇到了。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太醫!”景含幽邊說邊將辰絮抱到床上,隨手撕了床單先把她的傷口包上。
“你怎麼……慌成這樣?如果……我真的死……”辰絮後面的話被景含幽盡數吻進了嘴裡。
如果讓辰絮再繼續說話的話, 景含幽覺得自己就要瘋了。為什麼辰絮能夠忍著受傷的痛苦說出這樣的話來扎她的心呢?
太醫很快趕到,看到辰絮的樣子也愣了一下。要說作為太醫平日裡治病倒也常見, 可是這麼嚴重的外傷, 還是女眷, 那就真不多見了。
辰絮傷在肋下,看似凶險,其實並無性命之憂。不過血流了不少,太醫剛剛裹好傷口,她就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太醫!”景含幽大驚。
“公主, 順恩郡主是失血過多所致。這會兒血已經止住了,微臣再開個方子,熬些補氣養血的藥,養上一段日子就沒事了。”這太醫是個明白人,辰絮傷得蹊蹺,不過這可不是他該探究的。
“有勞太醫了。”景含幽讓塵心安排人跟著太醫去取藥。
塵心安排了人手,轉回來的時候也並未進廂房,只是在門口守著。
景含幽看著床上半點血色都無的辰絮,心裡還是無法平靜。“為什麼你要對自己這麼狠?你想折騰我就衝著我來好了,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呢?”景含幽抓著她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你到底要我怎麼對你?”
辰絮做了一個夢,夢見易國還在,她被封為鎮國公主三年後,終於成功讓易國掃清積弊,富國強兵。她看見父皇高興的笑臉,看到百姓富足的生活。她在飛葉津所學到的本事得以施展,對得起自己的祖國。但是她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父皇告訴她,她馬上就要遠嫁和親。出於她自己的選擇,她嫁去了苦寒偏遠的慶國,嫁給了那個叫做江雲揚的慶國太子。大婚之夜,洞房花燭。當兩人肌膚相親的時候,辰絮卻無法剋制地推開了江雲揚。那一刻她的腦中只有一個叫做景含幽的女子,只有那個女子才能碰她。
辰絮睜開眼,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裡已經不是她住了一個多月的廂房,而是景含幽的寢殿。肋下的傷痛隨之襲來,讓她皺起了眉。
“郡主,您終於醒了!”泠音的聲音裡透著驚喜。
辰絮扭頭看著她,“含幽放了你?”
泠音點頭。“柔嘉公主將奴婢和琳琅都放出來照顧您了。”
辰絮點頭。“含幽呢?”
“柔嘉公主她……”泠音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說出了答案。“她去了飛葉津書院。”
“她回飛葉津書院了?”辰絮皺起了眉。“她真是自找苦吃。”辰絮放鬆了身體仰躺在床上,這次自己以身犯險,看來真的讓含幽無法抉擇了。
飛葉津書院。
江封憫看著飛花小築門口跪著的景含幽,轉頭對著掌院道:“你總共就這麼兩個弟子,就算你向著辰絮也不要對含幽這麼嚴厲啊。”
掌院瞥了她一眼,“我管教自己的弟子,幾時要你多嘴?莫非就因為她學了你的摘葉拈花,你就覺得自己與她有半師之誼了嗎?”
江封憫明顯感覺到掌院的怒氣見長,急忙閉了嘴。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伸著脖子看了院外的景含幽一眼,歎了口氣,開口道:“你要管教弟子我不說。可是你也得想想辰絮啊,她現在一個人在歷國皇宮裡,你這邊遲遲不見含幽,這萬一辰絮那邊出了什麼事,連個替她說話的人都沒有是不是?”
掌院聽了這話,一直板著的臉終於有了一點其他的表情。“你啊,到底還是心疼她。也罷,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讓她進來。”
江封憫微微一笑,也沒起身,對著院子裡說了一句:“含幽,你師父肯見你了。”聲音並不大,然而院子外的景含幽卻聽得真真切切。
景含幽聞言急忙起身進了飛花小築,來到書房外面敲敲門,聽見裡面有人允許才敢進門。
在飛葉津書院,原本這些女子們最引以為傲的公主家世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能進來這裡的,有幾個不是公主?是以在這裡,無論你是公主,還是郡主,又或者是官家小姐,卻都一律平等。世俗的身份在這裡是不會被認可的。想學到更多的本事,得到更多人的尊重,完全要靠自己的努力和天賦。
“弟子見過師父。見過江師傅。”景含幽在這裡絲毫不敢造次,規規矩矩跪倒在地行大禮。
江封憫剛想讓景含幽起來,轉頭看見掌院又繃起來的小臉,隻好噤了聲。沒有掌院的允許,景含幽不敢起來。
“景含幽,你居然還敢來飛葉津?”掌院微微冷笑,“真當為師捨不得殺你嗎?”
景含幽的頭垂得更低了。“弟子傷害同門,違背了書院的規矩,甘願受罰。”景含幽不敢辯解,飛葉津是個極為護短的地方,掌院更是如此。辰絮又是掌院最看重的弟子,自己廢了辰絮的武功,無論有多少苦衷,都是犯了師父的忌諱。
掌院的眉梢挑了一下,笑得傾國傾城。“景含幽,你們跟在為師身邊學藝十年,為師對你們下了多少苦心你知道嗎?結果短短兩年你就廢了辰絮的武功!為師十年心血盡廢,你說要怎麼罰你才好啊?”
景含幽渾身一個激靈。掌院最後那微挑的尾音裡,真的透著一股子殺氣。“師父,弟子……廢了師姐的武功,弟子實屬無奈!”
掌院半晌沒說話,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怒氣。再開口時,聲音明顯平緩了很多。“你們兩國的事情我不打算知道。你們兩個人我卻不能不管。說吧,能讓你大老遠跑來書院的應該就只有辰絮了。她怎麼了?”
其實自打看見景含幽,掌院的心裡就是一翻。這個弟子她很清楚,明知道犯了大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來書院的。
“師父,弟子是來求您解惑的。弟子與師姐……到底如何才能……”饒是景含幽絲毫不避諱和辰絮的感情,當著師父的面,也不好啟齒。但是事情總要解決的,咬了咬牙,景含幽繼續道:“弟子與師姐如何才能長相廝守下去?”
掌院聽了忍不住轉頭去看江封憫。“你看看,看看你這半個徒弟,是不是越長越出息了?巴巴地跑回師門居然是來問我這種兒女私情?”她轉回頭看著景含幽,搖頭道:“景含幽啊景含幽,為師當年若知道你這般不堪大用,根本就不會收你。”
這話已經相當嚴厲,不過卻未見得是實情。只能說掌院對於這個弟子還是有氣的,所以說起話來才這般地不留情面。
江封憫少不得又來打圓場,誰讓景含幽也繼承了她的武功絕學呢?“你這脾氣……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你看含幽這樣子,要不是遇到什麼實在解不開的心結,她也不會大老遠地跑來這裡挨罵了。再說辰絮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在含幽那裡豈會老實?你先聽聽她的話再訓人好不好?”
江封憫這裡又說小話又賠笑臉的,親身演繹了面對一個強勢心上人該如何相處的戲碼。下面還跪著的景含幽雖然沒抬頭,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掌院面對江封憫的話,有脾氣也不好發出來。伸手不打笑臉人嘛。“聽聽倒也無妨。不過封憫,看時辰絃歌要回來了,你是不是該去給弟子們上課了?”
這就是明顯在趕人啊。江封憫這會兒是沒有勇氣說出拒絕的話的,聞言急忙起身,“我跟你說,辰絮的武功廢了,你可就含幽這麼一個弟子可以繼承你的武功了。”說完也不待掌院說話,直接就離開了。
掌院聽了江封憫的最後一句話,也不由得一歎。“你聽聽封憫的話。”
景含幽心說:“江師傅您是幫我還是害我啊?”
“起來吧。跪著又有這麼用呢?”掌院此時的神情卻已經不是生氣,而是隱隱透著一絲傷心了。
“師父,是弟子的錯。”景含幽在書院學藝十年都沒有見過師父這樣,這下是真的心裡有愧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和姑姑去給爺爺和媽媽掃墓,真心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