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變著法子來哄我出手。這次我若是不給她們點教訓, 她們隻當出了什麼事我都會幫她們, 越來越沒有成算, 整日裡只知道瞎胡鬧!”掌院越看桌子上的那字條越鬱悶, 一揮手,字條已經飄落到地上的火盆裡, 轉眼間燒成了灰燼。
江封憫輕輕歎了口氣,臺階她都給搭好了, 掌院還是不願意往下走, 看來是真生氣了。“要不, 我讓離兒走一趟?”
這次掌院並沒有急著拒絕,只是也不說同意的話。不過江封憫和她多年感情, 哪裡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不說反對那就是默許了。
“你啊, 為她們兩個也夠操心的了。”江封憫走到掌院身邊,伸手環住掌院的身子,“我們走過的路, 一路荊棘。她們的路未見得比我們的好走。都是刀裡火裡闖出來的,你擔心什麼?”
“誰說我擔心了?”掌院猶自嘴硬。只是剛剛轉頭辯駁了一句, 她的脣就被江封憫封住了。
時間過得飛快, 一轉眼就是半個月過去了。辰絮的身體一直不好不壞地拖著, 只是越來越難以進食。常常吃了東西就會立刻吐出來,所以只要是清醒的時候,辰絮一般都在吃東西。景含幽遲遲收不到飛葉津的回信,心裡焦慮不已。太醫院那邊‘虛空’已經配製出來,皇后卻警告說, 若是景含幽敢喝,她就立刻處死易迦一族。景含幽投鼠忌器,隻得讓塵心帶著‘虛空’前往飛葉津。
這天午後,辰絮難得吃了幾口東西沒有吐。景含幽端著茶杯小心翼翼餵了她一口水。“感覺怎麼樣?”
辰絮笑笑,“我就是這樣了。你也別總是和皇后娘娘別扭著。飛雲騎的令牌送來兩次了你都不接。駁人面子也不是這麼做的。”
“除非母后肯給我解藥。”景含幽依舊不肯讓步。
辰絮搖頭。“你為何就肯定一定會有解藥呢?這藥配出來並不是為了要挾人的。”
這道理景含幽當然懂。可她還是一廂情願地相信皇后手裡會有解藥。她不願意去想幾率最大的那個可能。
辰絮沒有聽見景含幽的聲音,忍不住抬頭,卻見景含幽溫柔的眸子裡閃著水光。
那一碗“虛空”,是她親眼看著辰絮喝下去的。她親手斷送了辰絮的命,她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護現在看來多麼可笑。原來早在那時候,她就已經斷了辰絮的生路。
“是我的錯。”景含幽眨了眨眼,逼回眼中的淚水。
“是你的錯。”辰絮並不否認。如果景含幽沒有那麼強烈的佔有欲,歷國對於易國的侵略或許會晚上幾年。只要幾年,給她多一點的時間部署,或許時間仍不足夠,但至少她能守住半壁河山。她有這個信心。如果不是景含幽對她那麼在意,皇后也不會對她下毒手,她的身體也不至於變成如今這個狀態。可是,如果沒有景含幽,她又憑什麼以一己之力保住易迦一族人的安全呢?這固然是她以自己的身體作為交換,但是換個人的話,她真的就能這麼徹底地接受嗎?不能。辰絮清楚,她肯以色事人,婉轉承歡,只因為那個人是景含幽。
愛嗎?當然。恨嗎?也有。就是這種矛盾讓她的心緒受到幹擾。若非意識到身體有問題,她也不會讓天璣公主陸凌嵐送來她救命的蘊結草。是要徹底做個了斷吧?辰絮竟然有些下不了決心。這一年多來,景含幽對她的情不是假的。自己矢志復國,景含幽從來都知道。可是她依舊縱容著自己私底下的諸多手段。
辰絮笑了,笑得有些淒然。果然情愛是會軟化一個人的意志的。當初那麼堅定要復國,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的她,如今竟然會心生猶豫。
“在想什麼?”辰絮的低頭沉思被景含幽打擾。
“在想皇上會不會同意禮部的奏章。”辰絮果斷轉了話題。棋局都已經佈下,她早就已經回頭無岸了。
前段時間,新上任的禮部尚書張遠道上了奏章給皇帝,言明依據歷國律例,易國皇族不應該一直待在晶嵐城享受朝廷的供養,應該被發配邊關苦寒之地自力更生。皇帝朝會上和群臣商議了此事,不少大臣都認為禮部的奏章有禮有節,應該準奏。皇帝並非對於易迦皇族有什麼憐惜,不過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他還是希望善待亡國之人的。這件事這段時間在朝堂之上時有議論,至今沒有結果。
“你希望如何?”景含幽忍不住問。老實說,皇帝曾經問過景含幽這件事,想來也是想知道辰絮的意思。畢竟辰絮是易國所有受俘的人中地位最高的。只是辰絮如今身體虛弱成這樣,景含幽並不想她再為此事分神。此刻辰絮主動提起,景含幽才會開口詢問。
辰絮將身體靠在景含幽身上,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更加舒服一點。“我當然希望皇上能讓我的族人離開京城。哪怕在邊關勞作,也好過他們如今整日提心吊膽的好。”辰絮沒有迴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只是,沒有了族人對我的牽製,皇后娘娘會放心嗎?”她抬頭問了這一句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笑道:“你看看我,都忘了如今我這個樣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話裡的刺景含幽當然聽得出來,卻也不放在心上。“你捨得讓他們離開?”要知道,辰絮自己是無法離開這皇宮的。一旦她的族人被送往邊關,就可能天人永隔,再不相見。
“有什麼捨不得的?他們並不想看見我。而我,也確實愧對他們。”辰絮自嘲一笑。自己已經將身心付與敵人,和認賊作父有什麼區別。
抱著她的景含幽手臂圈緊了。“既然是你的希望,我會盡力促成此事。只希望你的族人要懂得你這片苦心才好。”
“無所謂了。”辰絮垂眸,一臉疲憊。
五日後,皇帝下令在歷國和雲國接壤的邊界地區劃出一片尚算肥沃的土地給易迦皇族的人耕種居住。邊關守將除派兵看守外,不得打擾。易迦一族除了已經進入各王府、將軍府邸的女眷外,舉族遷離。
辰絮得到消息後本想著出宮去囑咐易迦裕一下的。奈何她的身體實在經受不起,隻得作罷。景含幽在她的央求下親自帶著人照看易迦一族的遷離,免得他們被人趁亂欺負。
“立刻聯系如沙,讓他即刻啟程。務必趕在族人到達邊關之前和靜蘇聯繫上。”辰絮吩咐著琳琅。
琳琅也看出事態緊急,急忙出去了。泠音守著辰絮,卻見辰絮將剛剛吃過的粥全部吐了出來。她一邊幫辰絮拍背,一邊道:“郡主,您還要熬到幾時啊?”她看得出來,辰絮現在只是憑意志苦苦支撐。
這段時間景含幽拚著被皇上皇后責罵弄進宮來好幾位名醫,卻都對辰絮的身體無能為力。塵心還沒有回來,景含幽也束手無策。
辰絮吐乾淨胃裡的全部食物,用清水漱了口,這才道:“泠音,如果我真的撐不住了,你和琳琅就想辦法出宮去,如沙會護著你們返回易國的。”
泠音聽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郡主,無論如何您要撐下去,奴婢們苦守在歷國皇宮裡,就是為了能夠完成復國大業,奪回故國河山。”
“我知道。”辰絮伸手示意她起來。“我會努力撐著的,畢竟我還有太多事沒做。我只是說如果,你和琳琅是我最貼身的人,都是難得的人才。我不想你們折在這裡,不管發生什麼意外,我總要保你們平安。”
泠音知道這次辰絮是在冒險。她的心思一直很簡單,辰絮做什麼,她就去做什麼。哪怕是死,她都無所畏懼。“郡主,奴婢和琳琅的事您就別費心了。您在哪,奴婢就在哪。”
辰絮點點頭,也不再勸。“我讓含幽護送族人出城,這一來一回她最快也要明天才會回來。這段時間我要閉關調息身體,你和琳琅幫我守好,無論誰來,不要打擾我就好。”
“郡主……”泠音的眸子裡閃著希望。
辰絮一笑,“事關生死,我承諾不了什麼。泠音,我不想死,所以我會盡力。”
“是。”泠音聽了這話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變成了擔心。
泠音出去後,辰絮緩緩地盤膝做好。默默運行內功心法,她的丹田處依舊一片虛無。只是她如今的這套內功心法與她十年間所學不同。這是飛葉津書院的不傳之祕。連掌院都只是瞭解,不曾練過。當初她派人將她的佩劍采薇劍送回飛葉津書院後,掌院就祕密派人將這份心法交給她。“裂九天而成鳳。”若她這次不能涅槃重生,就將被焚為灰燼。
她集中自己的全部精神,拋開所有的雜念,再度運行心法……數次之後,她那被“虛空”蠶食的千瘡百孔的身體裡居然漸漸有了一點內力凝聚,但也只是一點。辰絮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這種消耗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何況她如今的身體情況。一陣陣眩暈襲來,她急忙用手撐住身體,努力呼吸了幾口氣。她的時間只有這麼短,一旦景含幽回來,絕對不可能讓她用這麼危險的方式練功的。所以她必須在景含幽回來之前完成最後的突破,否則就再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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