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頌歎氣:“你說都這麼多年了, 當年的證據還能留著嘛?我要不詐一詐她,讓她自己承認呀?”
不等系統回話,白頌率先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蔫巴巴說道:“她為什麼要承認呀, 蕭瀾饞我的身子, 又不饞她的, 要是被蕭瀾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後細作, 就不是綁起來草了,怕是要直接亂棍打死, 搞不好死了也要鞭屍。”
白頌憂心忡忡:“完了, 我的思想越來越跟變態靠攏了,這樣下去我就危險了。”
系統:“……那你晚上去不去?”
白頌:“去呀, 順便逗弄一下她,引蛇出洞。”
到了約定的時間,白頌避開明面上不多的守衛, 一路悄悄摸摸到了約定的地方。
她知道蕭瀾安排的人手肯定就在暗處, 所以對於防備的鬆弛並不吃驚。
夏且穿著一身小太監的服裝, 戴著帽子,甚至還上了一點偽裝,和本來的面目確實大不一樣了。
但畢竟認識很多年了, 白頌一眼就看到她了, 走過去之後假裝不熟悉地緊張看了她兩眼, 便看向了另一邊。
反正自己失憶了, 對夏且不熟悉是正常的。
夏且沒想那麼多,一把握住她的手,凝望著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頌兒, 我……”隻叫了個名字,夏且就抽泣著說不出話了。
沒失憶的白頌和夏且算是閨蜜,但夏且對於失了憶的白頌來說,完全就是個陌生大夫,面對如此深情款款的注視,白頌尬的毛都要炸開了。
之前有蕭瀾擋著夏且的親密,白頌還能飆飆戲,但一旦挨著碰著有了肢體接觸,白頌躲都來不及,哪還有演戲的心情。
她慌張抽回自己的手,摩挲了下被她碰過的地上,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低聲道:“你叫我出來是為了說什麼,我還要早點回去,若是被蕭瀾發現我不在,她又要生氣了。”
“她憑什麼!”夏且的臉瞬間就變了,她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啖蕭瀾的骨肉,以洩心頭之恨,清秀的面龐被仇恨扭曲。
白頌眉心微蹙,似乎很不喜歡她提到蕭瀾時的語氣,不滿反駁道:“你不要這麼說她。”
“這麼?”夏且發現白頌對蕭瀾竟然有感覺,情緒當時就崩潰了,她一把拽住白頌的手腕,咄咄逼人地盯著白頌,“我怎麼說她了,我說的不對嗎?她都這麼對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幫她說話,頌兒,你……”
未盡之言,白頌聽出來了,無非就是你怎麼這麼賤的話。
這都是蕭瀾說剩下的,白頌耳朵都起繭子了,早就免疫了。
只是手腕被拽的生緊,鐵鉗似的禁錮著自己,眼看著都泛起青白之色了,白頌咬著牙努力想要掙脫。
她的身子太弱,力氣太小,沒一會就氣喘籲籲:“你,你放開我!”
“放開?我放開你,你就被蕭瀾騙走了!”夏且情緒異常激動,她瞪著一雙滾圓的眼睛,眼珠微凸,眼角泛紅,眼白布滿了紅血絲,她鼻子都在往外噴著滾燙的氣息,焦急地勸道,“頌兒,你不要被她騙了,她以前對你就很不好,你身上的傷,大多數都是因為她,她能當上皇帝,全仰仗你的支持,可現在呢,她仗著你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為了一己私慾,刻意歪曲事實,隨便找了個理由就把你打成了階下囚,這樣的人不配說愛你!”
夏且越說越慷慨激昂,她望著白頌的雙眼滿是期待:“我帶你走吧,我們出宮去,離開雲國,也不去白國,就找一處依山傍水的小村莊,買一些良田……”
感受到白頌一瞬間的抵製,夏且急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白國對你來說是個傷心地,不想讓你傷心罷了,你若是想去的話,我自然是願意帶你去……”
她脣角勾起一抹溫柔繾綣的笑容,像是哄小孩似的,柔聲說道:“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好不好?”
“輪得到你帶她去嗎?”身後傳來熟悉的冷笑聲,白頌身子一抖,慌張想要甩開夏且的手。
哪料到夏且攥得生緊,白頌腕子都快要甩掉了也沒擺脫,甚至還被往夏且的方向拉了拉。
白頌自然是要掙扎,但她動作沒有蕭瀾快。
眨眼間蕭瀾就已經橫在兩人中間,以一種強勢的姿態將白頌摟在懷裡,一腳將夏且踹了出去。
只不過這次,她沒有著急發落夏且,反而是眼神陰鷙地盯著白頌。
“我……”白頌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想解釋,肩膀上陡然傳來一陣劇痛,是蕭瀾摟著自己的力道失控,幾乎要將她的肩胛骨捏碎。
“疼——”白頌眼淚汪汪地示弱求饒,看得夏且眼睛都要冒出火來,蹭的爬起來就要拉開蕭瀾,被侍衛捉住,將她的胳膊反剪在背後。
夏且使勁扭了扭身子,動彈不得,只能外強中乾地大聲嘶吼著:“蕭瀾,你放開她,你害得她還不夠嗎?你還想怎麼她……”
很快,一塊抹布被塞進了夏且的嘴裡,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夏且不甘心地使勁掙扎,發出唔唔的聲音,但蕭瀾跟惡霸你不理她,隻讓她一個人發瘋。
甚至蕭瀾也不讓人帶她下去,就讓她在一邊觀摩著。
夏且眼淚唰唰刷的往下掉,五官慘淡,滿臉哀慼,眼神痛苦地凝望著白頌。
好似白頌受到的每一分折磨都千百倍施加在了她的身上。
“頌頌,你為什麼總是不聽話呢?”蕭瀾低下頭,逼視著白頌。
“我沒有……”就像是被逼到角落的老鼠,白頌畏縮著手腳,她看著蕭瀾眼底的執著,一股熟悉的感覺在心尖蔓延開,她忽然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沒有要離開,我只是……”
“只是過來傳遞一下消息,是嗎?”
白頌的臉色唰的就白了,她瞳孔劇烈震蕩,盯著蕭瀾看了許久,確認她這次不是跟往常一樣在說氣話,急忙反駁:“不,不是,我沒有。”她急的差點咬到舌頭,甚至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蕭瀾的胳膊,“你相信我,我沒有,我過來只是想告訴夏且太醫,以後不要冒險替我說話,我想,我想……”白頌臉頰浮現兩抹暈紅,忸怩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蕭瀾眼眸寒光一閃,一把掐住白頌的下巴:“想什麼?”
“我想你應該……不會傷害我的。”但對她就不一定了,她不想夏且因為自己有事。
但此刻,被蕭瀾盯著獵物似的眼神緊緊盯著,對上她凶狠嗜血額眼眸,白頌手臂疼的直齜牙,最後一句說的異常猶豫。
她還真不確信蕭瀾會不會傷害自己了。
“傷害你?我當然不會傷害你!可是為什麼你一直在傷害我,為什麼!”蕭瀾使勁一拉她的手,將人拽在自己面前,歇斯底裡地咆哮道,“你說你不記得先前的事了,好,那不管你做過什麼,我們都一筆勾銷,但現在,你又幹了什麼?啊?白頌,你把我的信任置於何地?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看傻子一樣嗎?”
集美,憑良心講,你什麼時候把之前的事一筆勾銷了。
現在我胯骨上還依稀能看見你模糊的名字呢。
白頌心內翻了個白眼,覺得蕭瀾就是抓到自己新把柄了,才不要舊的了,搞得跟她大方又善解人意似的。
其實把柄不用多,只要壓得住自己,能讓她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譴責自己就夠了。
這個心機數據,越來越難纏了。
“我沒幹什麼呀?”白頌一臉懵,她慌慌張張搖頭,“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沒有?”蕭瀾冰冷地反問道,“那你認識她嗎?”
她一揮手,一個身穿粉紅色宮裝的女子被五花大綁押了上來。
女子頭髮凌亂,妝容全花了,面部紅腫,嘴角破裂,殷紅的血跡順著嘴角蜿蜒而下,顯然是被掌嘴過的。
白頌仔細看了半晌,依稀覺得眼熟,無數人影在腦海中晃動,但沒一個能和眼前女子對上的。
“怎麼,不想認帳?”蕭瀾嗤笑道,眼角眉梢甚至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濃濃的嘲諷。
不,她是真的不認識。
白頌窘迫的臉頰發燙,她靈光一閃,脫口叫道:“是白雅惠。”
白頌急了,甚至尊稱都沒用,直接叫了名字。
叫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立刻噤聲。
但對上蕭瀾狠戾的目光,她急忙解釋道:“我覺得她熟悉,只是因為我們是一起來的,但並沒有多少交集。”她訥訥半晌,為難說道,“我的身份太過卑賤,若不是……皇上,我甚至不如宮女。”有些話說出來第一句,後面的也就好說了。
白頌即便很是羞窘,但還是一五一十將當初在白雅惠手下的窘迫說了出來:“她們不屑與我往來!”
“最重要的是,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否則我今天也不會沒認出她。”
其實就算是讓白雅惠本人過來,估計也認不出,這人被打的都快腫成豬頭了。
“白姑娘,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呀。”那宮女忽然齜著一口紅牙,衝著白頌求救,“姑娘,是你讓我把消息傳遞出去的,也是你說我會沒事的,不然我怎麼敢……”
宮女年紀不大,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在白頌看來還是小丫頭,但演技已經可以和她媲美了,將一個棄子的角色演繹的活靈活現,眼底的驚慌、不甘和怨恨看的白頌都覺得自己不是人,怎麼能坑這麼小一孩子呢。
可這還真不是她坑的。
白頌嘴皮子沒小丫頭利索,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了,額頭撞擊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咚鏗鏘有力的聲音,很快,鮮血冒了出來,地上一小塊紅色的血跡,異常顯眼。
她用行動證明著自己的青白。
白頌仰著頭,注視著蕭瀾,一字一句承諾道:“不是我,我沒做過。”
蕭瀾在看到血的剎那,慌了一瞬,但只要一想到白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是慣犯,當即心就硬了起來。
“你沒做過,那白雅惠宮中的侍女是怎麼拿到我寢宮的消息的。”蕭瀾咄咄逼人地盯著她,“那你說,這段時間除了你,還有誰單獨出入過我的寢殿?”
白頌下意識看向夏且。
就連夏且也嗚嗚嗚叫起來,刷新著自己的存在感,示意自己也入了。
蕭瀾衝著夏且冷笑:“你還真是為了她著想,這種殺頭的罪也想扛下來,不過這消息,你還不夠格接觸!”
她看不慣夏且對白頌的殷勤勁,好像全天下她最喜歡白頌,甚至只有她對白頌好似的,所以每逢夏且來,蕭瀾都盯得很緊,可以說是一眼不錯。
沒想到她本來是想防著夏且,最後卻變成了夏且洗除嫌疑的證明。
蕭瀾多麼想,自己當初沒有那麼盯賊似的盯著夏且,那今天是不是她也能抱有兩三分幻想,不是白頌做的。
只可惜,這就是現實。
就算她沒有盯著夏且,最後的證據肯定也是指向白頌。
頌頌,你就這麼……忠於白國厭惡我嗎?
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傳遞消息於白國,甚至還低三下四求已經將你拋棄的白國帶你回去。
為什麼,我在用我的生命來愛你,而你,卻無時無刻不在費盡心機地想要離開我?
面對蕭瀾咄咄逼人的質問,白頌瞪圓了眼睛,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沒有做過,可現在的種種證據都表明是她做的。
明擺著是有人在陷害她。
白頌面色微變,驀地轉頭看向被侍衛押著的宮女身上,甩開蕭瀾鉗箍著自己的手,衝過去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搖晃:“是誰,到底是誰誣陷我。”
宮女比她還悲憤,滿臉跟錯主子的後悔,憤怒地吼道:“白姑娘,你說過會保證我的安全,可現在東窗事發了,你是要推我一個人出去頂缸嗎?”
宮女臉上現出決絕的神色,她下定決心,突然朝著蕭瀾跪下。
“皇上,求皇上為奴婢做主!”宮女砰砰砰地磕著頭,比白頌還猛,沒一會額頭上就已經血肉模糊了,“奴婢願說出事情的詳細經過,以將功補過,不求皇上饒恕,只求皇上輕罰。”
白頌一愣,轉頭看向蕭瀾。
蕭瀾滿臉嘲諷看戲,似乎對她們狗咬狗一嘴毛的內訌非常不屑。
白頌氣急之下,頭暈目眩,身形微晃,好幾次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栽倒下去,都被她強行撐過來了。
只是在聽完了宮女的“坦白”,“轟——”的一聲,白頌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在宮女的描述中,自己一直和白國保持著聯系,和蕭瀾虛與委蛇也不過是想獲取更多的情報傳送至白國。
至今為止,宮女已經向宮外遞出去了不少消息,全都是白頌委託她的。
還說白頌之前不受白國重視,此次如此敬業拚命也是想重新得到白國國主的青睞,有朝一日還能被接回白國。
“你胡說!我沒有!”白頌氣的手腳都在顫抖,她心臟跳得極快,眼前陣陣發黑。
“我胡說?好,皇上,我這還有白姑娘給我的信物呢!”宮女的雙手被綁著,跪在地上衝蕭瀾磕頭,“當初白姑娘以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作為報酬,讓奴婢幫她辦事,還許諾提前幫奴婢出宮,奴婢糊塗,奴婢有罪,求皇上恕罪!”
侍衛在她腰側摸了兩下,找到一塊乳白色的極為小巧精緻的羊脂玉佩,恭敬地雙手呈遞給皇上。
蕭瀾面色巨變,震驚地看向白頌。
而白頌在看到玉佩的瞬間,反應也相當激動,她瞳孔驟縮,大腦就像是被針刺一般,又像是戴上了緊箍咒,猛地劇烈收縮,突然疼的厲害。
“白頌,你沒失憶?!”
隨著蕭瀾的怒吼,一幀幀畫面快速在白頌腦海中閃過,瘦弱陰鬱的蕭瀾,警惕多疑的蕭瀾,抱著自己哭的傷心欲絕的蕭瀾,對自己全身心信賴的蕭瀾,衝著自己笑的春光燦爛的蕭瀾,滿眼堅定告訴自己一定會登上皇位,讓自己過上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再也不會被人欺侮的蕭瀾——
這枚玉佩是蕭瀾送給自己的,是蕭瀾給她的信物。
如果有一天,自己犯了錯,只要拿出這枚玉佩,就能得到原諒。
當初的她們都調侃說絕對不會用到這枚玉佩,這麼好看的玉佩,自然是用來裝飾的,而不是用來當做信物。
所以當時白頌也收下了,並且明確表示自己非常喜歡。
重逢後蕭瀾一直沒在白頌身上看到過這枚玉佩,雖然遺憾,也憤怒過,但只要一想到白頌曾經摔落過山崖,失憶後被送到白國又被各種忽視欺壓,身上自然是剩不下什麼好東西的,所以蕭瀾也沒糾結。
沒想到時隔幾年,再次見到玉佩,原本親密無間,甚至可以相互託付後背的兩人竟然是現在這樣雙方對峙的情形。
而這枚玉佩出現的也讓蕭瀾大為光火!
她震怒地一把捉住白頌的衣領,幾乎要將白頌整個提起來。
“不是,我頭好疼,好……”白頌滿眼惶然,看在蕭瀾眼裡,她就是心虛,就是害怕,就是在轉移話題。
蕭瀾冷笑:“頭疼?怎麼?你要說你是才想起來的嗎?”
白頌驀地瞪圓了眼睛,張嘴正準備想說話,但腦海中劇烈一通,就像是被猛地敲了一下警鍾,疼的她太陽穴都在抽動。
一股強烈的衝動席捲上來,白頌定定看著蕭瀾,一字一句問道:“你不相信我?你相信她?”
你讓我如何信你?
蕭瀾回看她,並沒有說話,但沉默就已經表明了態度。
心裡沉甸甸的,胸口悶的難受,白頌眼底劃過絕望的神色,她抿了抿脣,餘光瞄了一眼蕭瀾,突然蓄力猶如一顆炮彈衝了出去,咚的一聲撞在了柱子上。
殷紅的鮮血順著眼角留下來,白頌眼前一片血紅,腦子要炸裂的刺痛逐漸舒緩下來,對上蕭嵐依舊淡定站在原地的身影,白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直挺挺後仰著倒了下去。
她動作迅速,絲毫沒有拖泥帶水,蕭瀾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夏且使勁扭開了侍衛的手,來不及扶住白頌,隻順勢往地上一趴,給白頌做了人肉墊子。
“頌兒?”雖然白頌很瘦,但摔下來的力道也不小,撞的夏且眼前冒星星,她緩過來之後趕忙抱住白頌,手搭在白頌的脈搏上,神情焦急。
蕭瀾黑著臉,忍著怒氣走過來一把拉開夏且,悶不做聲抱起白頌就走。
“蕭瀾,你如果還想她活的話,你就放過她吧。”夏且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吼道。
蕭瀾腳下頓了頓,陰冷的目光回頭望了夏且一眼,大跨步走了。
說不出什麼樣的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就像是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洞,不斷吸附著自己身上的熱量,整顆心孤寂冰冷,毫無生機。
蕭瀾一言不發地抱著白頌回了寢宮,看著白頌慘白的面龐,緊皺的眉心,聲音低沉又沙啞:“著人去找趙太醫過來!”
“是!”曹公公領了命令,轉身正準備走,被蕭瀾叫住。
曹公公也不敢說話,靜等吩咐、
蕭瀾又下命令::“夏且太醫進來勞碌辛苦,朕特許她修整半月,無需入宮報道。”
“是!”
“皇上,白姑娘,懷孕了。”
“四個月了,姑娘的身子太弱,影響到了公主的發育,再加上姑娘鬱結於心,恐不是長久之計。”
趙太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砸的蕭瀾猝不及防。
她好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懷孕了?
她愛白頌,愛的也只是白頌。
從未想過兩人之間竟然還會有另一種聯系。
只要一想到孩子在白頌的肚子裡,不僅能和白頌朝夕相處,甚至還能和白頌血脈相連,蕭瀾就嫉妒的發瘋。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不想要這個孩子。
但如今——
或許孩子是能讓白頌唯一留下來的理由。
蕭瀾吻了吻白頌柔軟的脣瓣,眼底流露出複雜濃烈的深情,閃著灼熱的光,幾乎要將白頌燃燒殆盡。
她的手撫上白頌平坦的肚皮,完全想不到這裡竟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一個和她、和白頌都有聯系的小生命。
感受到蕭瀾掌心的溫度,白頌緊蹙的眉心略微舒緩,臉上逐漸露出舒服的表情,甚至還在蕭瀾拿開手的瞬間輕輕哼了哼,以示不滿。
頌頌,有了這個孩子,你是不是就能留在我身邊了?
孩子,需要我們兩個共同照顧,才能健康成長呀。
白頌再次醒來的時候,失了靈魂。
面色慘白,眼瞳茫然,甚至在蕭瀾告知她肚子裡有了一個新生命的時候,也只是眼眸晃了晃,並沒有任何反應。
她就像是傀儡似的,任由蕭瀾擺布,但就是沒有半點自主的意識。
蕭瀾不是沒請太醫來看,但幾乎所有的太醫都說——
“皇上,心病還須心藥醫,老臣學藝不精,愧對皇上信任。”
蕭瀾看著面前躺著的毫無生氣的白頌,心裡一陣惱火,暴跳如雷甚至想打白頌一頓,可每每想到白頌虛弱的身體和腹中的胎兒,都只能無奈忍下來。
她陰沉著臉,居高臨下看著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但依舊每天都在瘦,少年志已經完全瘦脫了相,臉頰顴骨高高凸起,就像是風幹了的骨架一般的白頌,咬牙切齒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就算你想死,你也得顧忌到肚裡的孩子,不是?”
難得看到蕭瀾對自己示弱,白頌神色終於有了回應。
眼底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午後和煦暖融融的陽光灑在白頌的身上,卻驅不散體內的寒意。
白頌的身體就像是冰塊一般,寒冷堅硬,根本無法被觸動。
但內部卻小小掀起了一絲絲漣漪。
白頌想起了蕭瀾上位登基的事,那時候的蕭瀾還只是後宮一個小可憐蟲,就算哪天被餓死打死或許都不會引起皇帝的注意。
白頌還記得當年她被分給蕭瀾做貼身宮女後,進入寢宮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縮在光禿禿的床榻上,換身裹著床幔還冷的嘴脣烏青,臉色灰敗,瑟瑟發抖的蕭瀾。
桌上還擺著已經發了毛,甚至還有白色肉蟲在蠕動的發了臭的甚至都看不出原材料的飯菜。
白頌第一眼看上去就是心疼,和任務無關。
只是覺得作為一個還不到十二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遭遇和經歷真的是太可憐了。
看著蕭瀾瘦削的身子,白頌立刻脫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蕭瀾的身上。
外衫不厚,但帶著的溫暖的體溫還是傳遞了一絲熱量給蕭瀾,也換來了蕭瀾警戒防備的第一眼。
白頌隻當看不懂蕭瀾眼底的厭惡和排斥,摟了摟她的肩膀,將人圈在懷裡使勁抱了抱,身體的熱量傳送過去,緩解了蕭瀾已經被凍僵硬,手腳都完全不能自主活動的身軀,這才湊近了她的耳朵輕聲說道:“你在這裡稍微等一等,我去拿自己的行李包袱,馬上回來。”
本是應該晚上收拾東西搬過來的,但她的行囊裡還有一床雖然不夠好,但完全可以保暖的床褥,她想立刻拿過來給蕭瀾暖暖身子。
若是時著涼了,她們可請不來太醫,弄不到藥。
離開之前瞥到蕭瀾質疑又鄙夷的視線,白頌絲毫不在意,甚至還微微笑了笑,轉頭就走,很快又回來了。
當然,她沒有錯過蕭瀾眼底快速劃過的一抹震驚且疑惑的神色。
似乎完全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遵守諾言又回來了。
白頌立刻著手整理床鋪,抬起頭,笑著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我答應你了,肯定就會回來的。”
那時候起,白頌和蕭瀾的關系便有了改變,後來經過一些事,更是實現了質的飛躍。
一晃數十年。
曾經那個單薄,對任何人都豎起渾身的刺,其實隻為自保的孩子,已經長成了眼前這個冷酷的女人。
蕭瀾曾經向她保證過,一定會登上皇位,讓她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白頌不遺餘力地支持她,甚至差點奉上了自己的性命。
等到大功告成的時候,她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
雖然不告而別是她的錯,但蕭瀾卻聽信了他人的讒言,竟然認為自己背叛了她——
想到自己當初離開的緣由,白頌心內控制不住的絞痛。
但她似乎已經完全熟悉了這般痛楚,隻眉心微微蹙了蹙。
她為了蕭瀾,失去了太多,甚至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生命,可蕭瀾,卻完全忘了當初她們的約定。
白頌說過,只要是自己答應的,就一定會做到的。
蕭瀾當時也堅定點頭,說一定會相信她的。
可她做到了所有自己答應的,但蕭瀾卻忘了,她不僅忘了,甚至還顛倒是非,用卑劣的的法子折辱她。
白頌不知道蕭瀾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但她對蕭瀾,絕對不是那種感情。
她不過是同情憐愛一個和自己相似的人,幫助她就像是在幫助自己。
畢竟當白頌身陷囹圄時,做夢都想著有人能衝自己伸出一把援助之手,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危難之中。
但——從來都沒有。
所以她選擇了幫助蕭瀾,彌補當年她自己心中的不甘和遺憾。
沒想到,這一幫,卻幫了個白眼狼。
蕭瀾,你為何要恩將仇報。
白頌心中哀慼,為當年自己的傾情付出感到不值。
當初,或許她就不應該管蕭瀾的。
想到極端,肚子忽然動了動,白頌眼底劃過一抹錯愕,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自己的身體裡竟然孕育了一個新的小生命。
這是一個多麼神奇的事,
可這神奇,卻是不受歡迎的。
起碼不受她的歡迎。
孩子是美好的,但孩子卻不應該屬於她和蕭瀾。
不管蕭瀾愛不愛自己,她都已經不信任自己了。
不信任,卻仍非要將自己強行留在身邊,對她對自己都是一種折磨。
況且,她們本就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在短暫交集之後應該邁上各自人生新的征程,而這個孩子,卻是要講兩個不該糾纏在一起的人牢牢捆綁在一起。
那就只能釀造出一場悲劇……
白頌伸出手,想要輕輕碰一碰肚子,卻被猛地握住。
蕭瀾緊緊盯著他,黑眸中是鷹隼般銳利的光,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戒備和懷疑:“你要做什麼?”
白頌收斂了眼中的所有悲哀和神傷之色,掙脫了她的手。
冷冷地看著蕭瀾。
她以為自己要殺死這個孩子嗎?
看來她早就發覺自己對於這個孩子,沒有半點期待,甚至還有幾分憎惡。
既然如此,也該發現自己對她,更是嫌棄和厭惡,為什麼不相互放過,還要彼此折磨?
白頌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她。
蕭瀾本以為她還是會和之前一樣,不回答自己。
大抵是心冷了或者怕刺激到白頌的緣故,蕭瀾也已經不奢望白頌能對自己產生和她對等的感情了,只希望徹底斬斷她的後路,讓她看在孩子的份上,留在她的身邊。
但白頌卻輕抬眼皮,聲音嘶啞砂礫:“我想見夏且。”
蕭瀾眼眉一跳。
白頌定定看著蕭瀾,忽然道:“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蕭瀾臉色唰地黑了下來,她不喜歡白頌生孩子,但絕對不代表她能容忍白頌否定她們結晶的存在。
甚至用這個孩子威脅她!
蕭瀾瞪著眼睛:“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頌微微一笑,又問道:“你想要我死嗎?”
蕭瀾臉色巨變,嘴脣發抖,半晌後她脣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乾巴巴道:“你不會的,你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你……”
“沒有了。”白頌滿眼雲淡風輕,她搖搖頭,“沒有任何放不下的事情,你先前用來威脅我的,甚至是我的生命,我都可以拋棄。”
白頌低垂著眼瞼,良久,輕輕仰起頭,笑盈盈說道:“反正早就已經失去過一次了。”
蕭瀾心頭一跳,她聽不懂白頌的話,但在白頌的語氣中聽到了濃濃的絕望和告別之意,她大驚失色,警告道:“白頌,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
“殺了我?”白頌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淡然道,“殺了我吧,三年前,我就該死的。”
“你果真沒有失憶!”蕭瀾黑著臉,覺得這段時間她根本就是被當成傻子一般的戲耍。
白頌搖搖頭:“雖然你或許不相信,但我是這次暈倒醒來才想起來的,就在看到那枚玉佩的時候。”
望著白頌平淡的眼眸,蕭瀾心裡忽然沒了底。
若是白頌苦苦哀求自己相信她,甚至上演一場苦肉計求原諒,她都不會如此慌張。
可如今——白頌根本不在乎她相不相信。
她的解釋,似乎也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期待蕭瀾的信任。
蕭瀾慌亂地看著白頌古井無波,甚至毫無情緒的眼睛,心跳加快,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
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去抓白頌的手。
蕭瀾的手剛伸過去,還沒碰到白頌的衣袖,白頌身子猛地一顫,臉色難堪,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直接打在了蕭瀾的手背上。
火辣辣的刺痛襲來,蕭瀾愣了一下,視線落在手背上立刻清晰起來的幾根通紅的手指印,她不可置信地望著白頌,完全沒想到白頌竟敢反抗,下手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