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白發道士不為所動,捏起符咒,欲將狐女打回原形,卻聽那梅花妖再次怒道:“放肆!吾等既已坦明身份,你非但不講禮數,竟是要與吾等結怨不成!”
那道士眉頭略微一皺,心下覺得古怪——
若是這妖精想要嚇住他,隨意報個南海龍王親戚的名號,也還像些,為何執意自稱鍾山妖神?也太荒唐了!
桑諾感覺得出這道士有些心虛,立即抬頭幫腔道:“你這臭道士,有眼不識泰山!我家梅姨可是鍾山燭九陰的禦用醫神,你敢得罪她,就是跟燭九陰為敵,咱們尊上必不會輕饒你的!”
梅姨一聽這話,趕忙配合著挺了挺胸。
她身後,被捉住腰帶的薑上仙忍無可忍,上前一步,俯頭在她耳邊命令:“你放手。”
梅姨沒回答,一梗脖子,手指抓得更緊了,以示一定要救狐女的決心。
薑雪時別無他法,隻得放軟態度,小聲對她耳語:“你先放手,我不走,一定全須全尾帶她回去。”
梅姨有些狐疑的回過頭,耳朵輕蹭過薑雪時鼻尖,很近的距離,四目相對——
小尊上雙瞳剪水,情真意切注視她,是一諾千金的神色,天生帶一股欺世的溫柔。
“我不信。”梅姨斬釘截鐵地回答,絲毫不給小尊上留面子,回頭繼續跟道士對峙。
薑雪時:“……”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二人行止著實古怪。
老道士一時拿不定主意,隻好停止作法,眯眼看向梅花妖,沉聲問:“你說你們來自鍾山,可有憑證?”
“我們……”
梅姨剛要辯解,身後的薑雪時忽然開口打斷二人的爭論,直起身子越過梅姨頭頂,冷眼注視那道長:“順序錯了吧,道長。難道不該你先解釋,何故欺辱我的狐狸?”
桑諾:“……”
誰是你的狐狸!
道長一愣,本以為站在那女人身後的只是個隨從,如今聽那人一開口,他莫名感到腳底一股寒氣上湧,彷彿鍾山冰封萬年的寒氣,朔風砭骨。
這氣勢,倒真有鍾山上神的威嚴。
道長面色一白,氣勢頓時弱了一截,解釋道:“這……這狐女光天化日之下,為非作歹,被抓了現行,貧道自該替天行道!”
“哼。”薑上仙冷笑一聲,不屑道:“就她這點修為,能作什麼歹?偷吃你家雞鴨了?”
桑諾:“……”
這個熊龍崽!明面上幫她,實則是在借機譏諷她只知道吃!
桑諾暗下決心:等去了酒館,一定要吃得薑上仙傾家蕩產。
讓你看不起吃貨!
那道長振振有詞地回答:“她前日在集市遊蕩,連累李家長子得了相思病,終日渾渾噩噩惦記著這妖孽,如今高燒不退,命在旦夕!”
桑諾聞言急道:“什麼李家長子?我根本不認識他!”
道長怒道:“你前日在集市曾與他見過一面!”
梅姨恍然道:“我懂了,意思是那位公子自個兒色膽包天、定力不足,如今得了病,不怪他爹孃教子無方,反倒來欺侮被他覬覦的姑娘!這是你們人間的王法麼?”
道長一愣,怒氣衝衝地辯解:“自是因這狐媚子對他施了媚術,才害得那小公子……”
“臭道士!”桑諾聽不下去了,一氣之下瘋狂掙扎,拚命吼道:“我根本沒正眼瞧過你說的那男人,你休要血口噴人!”
梅姨此刻也憤恨難當,怒道:“你說這狐女對那公子施了媚術,可有憑證沒有!”
“這還要什麼憑證?”道長冷笑一聲:“狐妖的天性罷了。”
“你!”桑諾剛要開罵,卻聽薑雪時貿然開口道——
“行了。”
薑上仙嗓音略帶了些不耐,右手抓住梅花妖的手腕,略一使力。
梅姨吃痛地轉頭,就見小尊上神色嚴肅,顯然是認真要逼她鬆手。
梅姨不敢放肆了,隻得乖乖聽命。
薑雪時邁步自梅姨身後走出來,將帽子往後捋下,一雙淡金色鳳目漠然看向那白發道長。
這一眼,竟逼得那道士下意識退後兩步,順勢鬆開了對桑諾的禁錮,面色惶恐異常——
眼前這自稱鍾山燭應龍之人,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發散在雙肩,長相極為精緻,額間束著藏藍色絲帛抹額,正中嵌一粒翡翠寶石,襯得肌膚勝雪。
一雙妖異的淡金色鳳目,桀驁裡帶著天生的威嚴,當真與傳言中燭九陰的瞳色如出一轍!
難道這真是燭應龍本尊不成?老道士一副五雷轟頂之相,震驚得說不出話。
方才一番爭執,想必對方心中自有了是非裁奪,斷不會給他好臉瞧。
果不其然,薑雪時抬頭是以面露不悅,用下巴尖指了指地上的狐女,漠然道:“給她道歉,這次不與你計較,沒有下一次。”
道士本還想再爭辯兩句,可莫名覺得那人說出的話彷彿綸語佛音,讓人不敢違逆。
那雙淺瞳雖目光散漫,卻讓他有種被天敵盯住的顫慄感,道長嘴角抽搐,一時說不出話來。
梅姨見那道長不敢多言,忙上前扶起桑諾,問道:“傷著哪兒沒有?”
桑諾捂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委屈道:“可叫我跑斷了腿!所幸沒有傷著,倒是阿毛,您快瞧瞧他的手,都被那臭道士燒焦了!”
梅姨聞言,忙去查看阿毛傷勢。
桑諾踉蹌著站起身,皺眉瞪視那道士,恨不能上去生吞活扒了他,又擔心自己控制不住局面,隻好焦急地瞥了薑雪時一眼。
實在是找不著其他靠山了。
這來自狐妖梨花帶雨的一瞥,換了尋常人,沒有不心疼的道理,可那薑上仙的面上卻沒有絲毫觸動,仍舊一派漠然。
桑諾到底是隻狐,撒嬌魅人是她的本領,隨即碎步躲到薑上仙身側,抽咽著告狀:“尊上,這臭道士不分青紅皁白,太欺負人了!”
薑雪時餘光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道士,問他:“還等什麼?”
那道士一哆嗦,心知上仙在催他道歉,可一時又拉不下臉面,含糊其辭地辯解:“降妖除魔乃是貧道的天職,此番出手拿她,也是受了李家的懇求囑託,我……”
桑諾咬牙切齒地打斷他的話:“你肯定是收了他們的銀子!你們青義觀的道士最是貪圖錢財的,村裡人都知道!”
“你這妖孽信口開河!”
那道長正欲爭辯,卻見薑雪時邁開長腿,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開口——
“道長,我再說一遍,向她致歉,立刻,再讓我聽見一句無關的言語。”
那雙淡金色的鳳目陡然斂起,殺氣彌漫,嗓音低沉地開口:“我就當你是對我宣戰。”
下一刻,桑諾便手足無措地看著那道長對她彎腰作揖,滿面屈辱地說了句:“多有冒犯,望姑娘海涵。”
桑諾並不想海涵,還是很想揍他,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
一旁薑雪時沒有開口,那老道士不敢起身,心知上仙並不滿意,隻得一撩衣擺,單膝跪下了地,準備叩首謝罪。
“誒誒!”桑諾急忙擺手:“誰讓你跪了,你一把年紀的給我磕頭,豈不讓我折壽?行了,這次不與你計較,可你記好了,以後都不準在我面前出現!”
老道士不敢起身,抬眼偷覷——
見一旁上仙微一點頭,這才備受屈辱地站起身,說了句“告辭”,轉身一溜煙跑了。
那頭,梅姨已經將阿毛的傷口癒合。
桑諾拍了拍臉上的泥土,也不知自己一張臉跟花貓似的,還眨巴著眼睛對薑上仙提議:“尊上,可多虧您來的及時,也算是緣分,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就今兒一起下館子罷!”
薑雪時轉過身,低頭看著一臉灰土的桑諾——這丫頭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鼻尖蹭上一團圓圓的汙泥,十分逗趣,倒叫人起了絲興致。
見上仙沒說話,桑諾又想著阿毛剛吃了苦頭,不如一起帶去蹭兩口湯食補補身子,便問道:“我朋友今兒一起出來的,能不能也帶上他?”
話音剛落,桑諾就聽見腦海裡傳來“叮咚叮咚”地提示音——
“好感度負7、好感度負8、好感度負9……”
“哎喲快快快別掉了!”桑諾嚇得急忙改口:“就就就帶我一個人就成!尊上您別動怒!我們不帶別人了好不好!”
說完,飛速下跌地好感度總算戛然而止。
桑諾驚魂未定地捂住心口——
這龍崽子哪裡像豪門神二代,真是摳門摳上天了,辛好沒提再帶個慧娘……
這眨眼的功夫,好感度掉得比她心跳得還快!至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