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不等屋裡應聲,桑諾大大咧咧地主動推門而入,將酒菜碗筷擺上桌。
瞧見薑雪時從榻上起身走過來,桑諾忙轉身,嘴乖地招呼:“尊上納福,快請坐罷!這牛肉醬料的調製法子,還是慧娘教我的,獨門配方,可香著呢,您快嘗嘗。”
那頭龍崽子冷冷地斜看她一眼,果然還是乖乖坐下了。
想吃就直說嘛,讓你夾槍帶棒地嘲諷人家!桑諾心中腹誹,面上堆笑,拆開酒壇子,替尊上斟酒。
“誒——”薑雪時手一揮,又將酒壇子扶正,正色道:“……本尊不好飲酒。”
桑諾一愣,眨巴著眼睛瞅著龍崽子,發現那雙淡金色眸子微微閃爍,有意躲避她的視線。
桑諾頓時心中瞭然——到底是豪門神二代,家教森嚴,爹孃不讓沾酒也是有的,可是,不喝酒,她要怎麼騙龍津?
桑諾腦子風車似的轉,又有些不忍心。
這龍崽子雖說比她大兩歲,但事實上,龍神的歲數,是從龍蛋孵化破殼起算,所以和凡人一樣,是實打實的歲數。
不像桑諾這類修煉而成的妖,算上當狐狸那些年,她都上百歲了。
雖說成妖前,幾乎沒有思維和記憶,但桑諾自認算是龍崽子的長輩,不該欺負小朋友。
殊不知,這薑上仙早認準了,全院子裡只有這傻狐狸最為年幼。
尊上好容易能擺一擺長輩的派頭,自然有些好勝心,不想讓這小狐狸看輕了自己。
心中雖惦念著父母的教誨,又見那傻狐狸不錯眼兒地看著自己,尊上一時有些下不來臺,鳳目陡然一斂,沉聲道:“罷了,小飲一杯也無妨。”
桑諾頓時眼睛一亮,既然是尊上自己下命,她就無需自責了!
斟酒時還稍有些擔心,抬頭詢問:“不知尊上酒力如何。”
薑雪時鳳目斜挑,嘴角勾起自信地弧度:“你說呢?”
桑諾:“……”
看起來好像很不怎麼樣。
不料薑雪時卻灑脫地一抬手,指向酒碗,衣袖帶起一股勁風,垂眸道:“隻管滿上!”
桑諾照做了。
於是,兩刻鍾後,尊上犀利冷酷的目光,變得隨和呆滯了。
“尊上?尊上?”桑諾將椅子挪到薑雪時身邊,湊近了試探:“您還記得我是誰嗎?”
薑雪時無神的雙眼眨巴兩下,耿直地回答:“紫鳶姐姐。”
桑諾:“……”
這名字很熟悉。
啊,想起來了,梅姨說過,小尊上有個伶俐的貼身大丫頭,叫紫鳶的,伺候主子妥妥帖帖的。
梅姨還說,目今小尊上卻無人照管,旅途奔波勞苦,不免邋遢許多,還是該再找個丫頭子陪著。
桑諾見這龍崽子已經不認人了,頓時膽肥了一圈,說了句“小妖冒犯了”,就豎起食指,朝尊上嘴裡塞,想沾點龍津吞服入體。
卻不料,她手指剛點上薄脣,薑雪時就一偏頭躲開了,還用狐疑的目光斜看她。
桑諾以為自己的邪惡計劃被識破了,緊張地笑了笑,解釋道:“沾上醬汁了,小妖替尊上擦掉。”
說完,又撞著膽子要去沾龍津,薑雪時卻忽然間眼睛一亮,似乎看穿了她的計謀!
桑諾一個哆嗦,縮了手,不敢與尊上對視。
那龍崽子卻在此時忽然站起身,晃悠悠走到梳妝臺,抓起些什麼東西,走回來,一揚手,哐啷啷丟到飯桌上,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給……給……”
桑諾拿眼睛一斜桌面,竟是一灘胭脂口脂的瓶子。
這些瓶子比不得鎮上那些普通貨色,著實華貴精緻,有掐絲琺琅的、白銀鍍金的,還有銅製鑲玉的,白的藍的金的混在一起,叫人眼花繚亂。
桑諾抬頭看了眼尊上,受寵若驚道:“這些是要賞給小妖嗎?太多了吧,小妖平日裡也用不上的。”
薑雪時一提衣擺做到她面前,迫不及待地舔了舔薄脣,含糊道:“擦……擦……”
桑諾一臉發懵,好半會兒才明白過來,剛剛她拿手指去點尊上的嘴脣,這龍崽子怕是以為她要給自己抹口脂呢。
可她根本不會化妝啊!
看著龍崽子天真閃亮又期待的目光,桑諾騎虎難下,最終一臉為難的找了一瓶胭脂,硬著頭皮打開來——
三刻鍾過去。
桑諾合上胭脂盒,抬眼看了看那原本世無雙的美顏,如今被自己拙劣的化妝技術折騰得……
她頓時一陣強烈地罪惡感!
不忍直視!
化完妝,尊上頂著兩腮“血紅”的胭脂,以及塗成一坨的紅脣,搖搖晃晃站起身,走向梳妝臺,要去照鏡子。
“尊上!”桑諾忙不迭起身阻攔!
然而那龍崽子雖說看起來搖搖晃晃,可每一步走出去,都猶如萬鈞之力,根本攔不動!
桑諾就這麼吊著薑雪時的脖子,掛件一般,搖搖晃晃地被一起帶到梳妝臺前。
尊上滿眼期待的一彎身,扒在鏡子前……
脖頸上掛著的桑諾:“……”
完了完了完了!
她鬆開手,低頭站到一旁,等待燭應龍的雷霆震怒。
薑雪時目光呆滯地盯著鏡子,好一會兒,直起身,抬起雙手——
桑諾連忙一縮脖子護住腦袋!
“好棒好棒好棒!啊哈哈好棒好棒!”
什麼?
桑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龍崽子在說什麼?
緊張地一抬眼,只見薑雪時正一臉興奮,對著鏡子熱情鼓掌:“好棒好棒好棒……”
桑諾提著的心放下來,看來是真醉了!
可也不能讓尊上頂著這花臉到明早,得趕緊洗乾淨。
於是,桑諾趕忙出門,端了一盆清水來。
一進門,就看見薑雪時抱著酒壇子,仰天痛飲!
桑諾:“……”
“哎呀尊上!不能再喝了!”
桑諾上前奪下酒壇子時,壇子裡已經空了,地上撒了大半瓶,龍崽子的臉也不用洗了,妝都被酒水衝洗乾淨了。
桑諾焦頭爛額,扒掉薑雪時被酒沾濕的外衣,又引著她去裡屋躺上榻,哄她入睡。
薑雪時果真不勝酒力,一躺上床就乖乖閉上眼,喉嚨裡隱約發出呼嚕呼嚕地龍吟聲。
桑諾沒當回事,擠了毛巾,幫尊上擦拭乾淨,就等著龍崽陷入沉睡,她好取龍津。
不知過了多久,桑諾聽見前院的大鍾敲了三下,心知已是深夜,便準備離開。
掖好被子,最後瞥了眼薑雪時地睡顏,心裡猛一咯噔!
是眼花了嗎?桑諾湊近了細看,果真察覺,尊上頸部至兩腮處,稀稀疏疏地出現一層淡金色的透明龍鱗!
桑諾被唬得站起身,轉身就想找梅姨來,又想起梅姨此刻還在山下的客棧住著。
想找飛廉,又怕驚動和他一個屋裡的夕墨,萬一小尊上被折騰出什麼毛病,就算飛廉不罵她,別人能罷休嗎?!
桑諾心中忐忑,忽聽身後傳來急促的喘息聲,轉身一看,就見榻上那頭龍崽子神色不安,蹙眉哼哼著:“熱……熱……”
桑諾連忙上前,將被子掀開一半,頓時渾身一激靈——薑雪時的手上已經遍佈龍鱗,似是快要現出原形了!
桑諾隻覺眼前發黑,他聽說應龍與燭九陰身量龐大,那麼,他們產下的龍崽,想必體積也小不了,這若是完全幻出原型,還不把山神家的院子擠塌了!
桑諾急得手足無措,伸手捧住薑雪時的臉,搖晃著喊道:“尊上!您醒醒!”
這一觸之下,那龍崽臉上浮現的龍鱗竟然平複下去,漸漸消失了。
桑諾心下一喜,以為是自己手涼,能幫尊上消火,連忙又伸手去握尊上的手。
因擔心被龍鱗刮傷,她隻順著鱗片方向,一下下撫摸尊上的手背。
薑雪時早已醉的不省人事,此刻內火翻湧之際,忽然感到某個至陰體質的妖氣,用爪子不斷在自己手背撫弄,心中邪火更甚!
桑諾仍舊認真順著鱗片,卻不料那龍爪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陡然一拽——
她整個人頓時跌進薑雪時懷裡,下意識想要掙扎,雙腿卻被什麼東西一圈圈捲住了。
她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竟是一條龍尾!
方才被子沒有全部掀開,此刻才知情況危急,尊上已經半化形了!
桑諾稍一掙扎,腿部的衣褲就被龍尾上的鱗片刮成了碎布!
那龍尾越收越緊,她幾乎懷疑自己要被龍鱗切碎了。
奇的是,龍鱗只要一接觸她皮膚,就會漸漸消退。
桑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停止掙扎後,龍尾也不再收緊了。
她被薑雪時緊緊抱在懷裡,鼻息間是米酒的氣味,混合著高檔脂粉的香氣。
她還有閑心想:被這麼抱著,得沾上不少龍氣吧?
於是又起貪念,抬起頭,手腳都不能動彈,只能伸著脖子去舔那紅潤的薄脣……
這一舔之下,那雙緊閉的鳳目陡然一睜,一雙淡金眼眸直直看向她,戾氣滿溢!
——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那頭龍崽子終於翻過身睡去。
桑諾奄奄一息的滾下床,兩頰潮紅未褪,喘了好一會兒,仍就覺得疼痛難忍,伸手往下一抹,濕漉漉的,朝著燈一看,指尖竟染上斑駁的血跡。
她心裡緊張,也不知為什麼,剛剛那龍崽子拚命往她那處攪,想是被戳壞身子了。
倒也無妨,隻流了這點血,剛剛尊上主動配合,讓她吞了不少龍津,實在是劃算的買賣。
或許是龍氣的滋養,雖說剛剛被攪得疼痛不堪,卻又有一陣莫名讓人痴迷歡喜的感覺,也不算難受,反而有種讓人沉淪地奇怪舒適感。
只是現下腰痠背痛,渾身脫了力。
擔心自己闖禍叫人撞見,桑諾吃力地支起身子,收拾了碗筷。
臨走前,又想到自己的血沒的沾上床鋪,便舉著油燈去榻上一照,果然瞧見拳頭大的一灘血跡。
於是,桑諾一使力,將尊上身下的床單抽出來,偷偷溜出門,洗乾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