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2010
今天的酒店格外淒清安靜。

餘心月乘上電梯的時候,居然沒遇到人。

只有兩個熟面孔,微笑著幫她提起裙子,帶她上去。

不是說要晚宴嗎?

餘心月走入頂層會場,面對黑黢黢的室內,有些發懵。

她愣愣站在門口,遠處的黑暗中,一縷燭光搖曳,朝她慢慢靠近。

“老、老師?”

童宋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笑容滿面。

餘心月眨了眨眼睛,對著面前一人高的大蛋糕,茫然道:“今天是你生日嗎?”

不對啊,今天不是童老師生日,也不是自己生日……這蛋糕是幹什麼的?

童宋無奈地笑了笑。

啪嗒。

燈光啪地一聲打開,明麗的光線鋪滿大廳,一切都熠熠生輝。

大廳裡每個人她都很熟悉,計長亭、顏霽、童雅、童老師……所有的朋友,親人,生命路程上重要的人,都站在這裡。

這是?

餘心月瞪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朝她走過來的女人。

同樣穿禮服的女人優雅而美麗,像是從月光中走來,渾身珠光,只有凝霜皓腕上系著一根紅繩,繩上招財貓笑容憨態可掬。

與她格格不入,又意外相融。

她靜靜朝餘心月看過來,深黑的眉眼清清冷冷,像是落一地銀白月華。

餘心月突然就想起《宮鎖牆柳》那本書,想起葉逢秋和長公主初見。

那個形容詞叫做“一眼萬年”。

秦卿走過來,在萬眾矚目之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鑽戒:“月月,願意嫁給我嗎?”

一瞬間,餘心月有種很想哭的衝動。

她的鼻子酸了,眼睛有點發紅,甚至連接住鑽戒都忘了。

幸福匯聚成股巨大的洪流,把她衝擊得七零八落,明明滿心歡喜,開口卻發出低低的泣音。原來喜悅到極點,是會讓人情不自禁地落淚。

秦卿輕輕握住她的手,把鑽戒戴在左手中指上。

鑽戒是早就定製好的款式,粉鑽熠熠,鑲在鉑金戒指上,戒指內側分別刻上獨屬於她們的名字——在她們還沒有確認關系前,這款戒指就已經放在秦卿的辦公桌裡。

還沒確定和你在一起,就已經有了共度餘生的願望。

至此,湖海終於靠岸。

秦卿垂著眼眸,抬起深黑的眼睛,眼裡很亮,像是裝了萬千星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漫上層熱淚的關系。

而餘心月早就很沒出息地哭出來,就像電視裡的女主一樣,先是捂住嘴,然後流淚,最後一把抱住秦卿,攬住她的脖子,不管不顧地親了上去。

窗外煙花綻開,在黑色的幕布上潑灑,朗朗夜風吹起她們的長裙,燈光搖晃,滿屋衣香鬢影,比那夜計家還要燦爛。

童雅專注地看著她們,嘴角上翹,小鹿般的眼睛黑白分明,像裝著清澈的泉水。

燈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眼裡裝著一對璧人。

而顏霽握著酒杯,偏頭悄悄看她,神情同樣專注。

“羨慕嗎?”顏霽輕聲問。

童雅捧起臉,小小地抿了下嘴脣,“羨慕呀,要是能夠遇到像她們一樣的人就好啦。”

深紅的酒液猛地一晃,顏霽垂下眼睛,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這時童宋不聲不響地走過來,坐在她們之間,擋住顏霽的視線。

——

秦卿向餘心月求婚的消息傳開,立馬引爆全網。

兩個人相擁的一幕在微博上瘋狂轉發,而餘心月也坦坦蕩蕩,毫不避諱,直接亮出和秦卿兩個人的戒指,然後@了兩個人。

一個是秦卿,一個是“試上高峰窺皓月”的小號。

吃瓜群眾:哇——

原來秦總的暗戀藏了這麼久,藏得這麼深嗎?

“我喜歡的姐姐和我喜歡的妹妹在一起了,同時失戀的我還是好高興!”

“崽崽終於嫁出去,手舞足蹈地跑到樓下買個蛋糕,為她們慶祝!”

“這個顏值啊啊啊我可了,百合賽高!”

……

網上清一色的祝福,也偶有不太愉悅的聲音,但這些聲音沒有存在多久,就直接被刪除了。資本今晚終於任性一場,隻想聽到祝福。

也有很多人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這就是某個小狼崽子寫歌追戲追人家追了十年終於開花結果的愛情長跑嘛。”

“聽卿卿的時候我就猜到今天,真的,誰能擋得住小奶狗淚汪汪的眼睛,誰能拒絕這海妖一樣的歌聲呢?”

餘心月拿著手機,輕笑著說:“你看,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你還讓我等這麼多年。”

秦卿彎了彎眼睛,看著她,眼裡的深情彷彿像要溺死人般。

“是不是嫌棄我那時還是個未成年?”餘心月問:“我都寫情歌了。”她撫摸了水潤櫻紅的脣,喃喃自語:“原來我對你一見鍾情。”

只是那時自己都不怎麼明白。

“那讓我來做點成年人做的事吧。”她微微笑起來,側身吻上秦卿,十指交纏,冰涼的戒指輕輕撞在一起。

——

“煙花真好看呀。”童雅倚著欄杆,裙擺被夜風吹起。

顏霽與她並肩而站,也說:“今晚月色真美啊。”

童雅回頭笑:“你說什麼?今晚哪有什麼月亮。”

顏霽心裡湧上淡淡失落,就跟那天小湯山療養院,一口就遇到一個酸澀得讓人落淚的橘子一樣。要是整盤橘子都是酸的,她還不至於這樣。可是好友卻偏偏拿到個最甜的,如蜜似糖,讓她更加酸了。

“阿霽?”童雅歪頭,不解地問。

顏霽眼圈微微發紅,偏頭掩去自己的失態,只是說話時,聲音忍不住輕輕顫抖:“你太沒有情趣了,真是掃興,沒意思。”

心裡又酸又脹,說話卻還像當年那個居高臨下的班長。

童雅不生氣,好脾氣地看著她:“好嘛,那你說月色沒,那就今晚月色真美了,行嗎?”

顏霽嘴脣動動,輕聲說了一句話。

夜風呼呼吹過,焰火恰在此時炸開。

童雅沒聽清,又問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顏霽看著她,眼裡有煙火的餘燼,像是藏著千言萬語。

“風也溫柔。”

——“今晚月色真美。”

——“風也很溫柔呢。”

高樓下是滿城的燈火,每一扇窗戶都像副畫框,框出人世百態。

顏霽虛活二十餘載,依舊覺得自己只是懵懂稚子,只是這一刻,人世的七情六味都向她潑過來,風裡像被灌進不知道多少酸橘子汁一樣,酸得她又想落淚了。

明月不照歸途,清風不展愁眉。

她站在寒夜寂然的冷風中,滿心迷惘又淒苦。

可童雅渾然不覺,依舊在看煙花燦爛。

顏霽終於鼓起勇氣,說:“雅雅,那個……”

“怎麼啦?”

“新上映的電影挺好看的,要一起去嗎?”她說完就皺起眉,很不爭氣地紅了臉。

童雅:“好呀,我們一起喊月月,”想到餘心月還要和秦卿溫存,童雅不自在地絞絞手指,三人行中突然缺出一個,讓她心裡空落落的:“可是月月大概不會理我們。”

顏霽:“是啊,所以我們兩個人去吧。”

童雅秀眉蹙眉,臉上浮現一點難過的神色來。她想,要是阿霽以後也有了愛人,自己連個看逛街電影吃火鍋的同伴都沒有啦。

想想就挺不是滋味的。

餘心月和秦卿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傳出去。

秦瑄煌看著電視上兩個人相擁的畫面,指甲掐進掌心,恨得牙癢癢。

然而他此時裝瘋,只能裝作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痴痴傻傻地怪笑兩聲。

保姆從他後面經過,見怪不怪。

秦瑄煌心裡冷笑。自從裝瘋後,秦卿對他的防備明顯放鬆,從關在臥室,到準許他在院子裡走動,只是手機換了部,依舊無法和外界聯系。

現在秦卿又是和餘心月求婚的關鍵時候,肯定無暇顧及這裡。他從袖子裡拿出前幾天弄到的車鑰匙,放在掌心摩挲著,眸光沉沉。

如果要父親知道,秦卿和一個女人求婚了……

呵。到時候他說不定會當場氣死。

那也根本不用和楊昉秦卿鬥了,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秦離儒,秦卿就失去了半點翻盤的機會。老古董寧願女兒去死,也不想她如此“敗壞家風”。

秦瑄煌想,她也未免太自信了點。

位子還沒坐穩,頭頂那個還沒死呢,怎麼就敢大張旗鼓地公佈自己的戀情呢。要是別人還好,偏偏偏對方還是個女人。

身後人竊竊私語。

【小姐終於要嫁出去啦。】

【不對不對,是要娶人啦!】

【那個孩子長得真漂亮,以前楊管家還讓我們給她投過票吶。】

【對啊,我還在想,哪個人能這麼走運,把這漂亮得跟小仙子一樣的姑娘娶回家。】

【我家小姐也不差嘛。】

【哈哈也是,今天是個好日子,去給小姐她們慶祝一下吧。】

【我看你是想喝酒吧。】

【可小心點,我們是要看著那位的。】

【嘿,一個瘋子,有什麼好看的,能跑到哪裡去?】

幾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秦瑄煌攥緊鑰匙,深黑的眼緊盯電視上執手微笑的璧人,瘋狂和嫉恨幾乎讓五官扭曲,像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許久,慘白脣角往上扯,他把鑰匙嵌進手心,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