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的船不是正規的遊輪, 只是個運貨的船, 楚筠綠帶著行李箱正待在裝著菜的廚房。
魚腥氣和青菜腐爛的氣息互相交錯著,從潮濕發黴的地板上升, 最後從頭頂方形的窗子上飄出去。
楚筠綠捂著鼻子, 呆了好久才能適應船艙的味道, 她幾個小時前才從顧斐玉溫暖乾燥的懷中離開, 幾個小時之後就在破成這幅鬼樣子的船上了。
她知道顧斐玉如果想要找她, 很快就能找到,甚至在顧斐玉醒來之後,一查飛機航班就知道了。
所以她拜託小島上送貨的船商, 掏了很多錢, 才拉了一個送貨的會漢語的師傅, 讓她偷偷坐在放食物的貨倉裡。
她給顧斐玉留了信, 肯定能被看到,她祈求顧斐玉不要找她,放她一條生路,也暫時不要管那些簽到合約, 她只是不想和顧景櫟結婚,更想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信是她早就寫好的, 就放在酒店自己屋子的桌子上, 一角用顧斐玉戴過的粉色玫瑰花環壓著。
那麼明顯, 肯定一下就能看到。
一個船板之隔的距離, 外面的人正在喧鬧, 或許是那些船伕在打牌, 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娛樂節目,哈哈的大笑混著她聽不懂的語言,楚筠綠往靠窗的位置坐坐,能感受到一些光射進來。
這趟行程很短,十幾個小時就到了,楚筠綠挨著餓,終於提著自己的箱子,從貨船上跑下來,趁著別人搬運貨物的時候,跑到了岸上。
要是被人抓住了,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好在整個過程算是順利,她跑到離船很遠的岸上,對幫她的那個船伕招了招手,她給了她封口費,希望能夠替自己保密。
那個船伕大叔衝她笑了笑,看起來是憨厚的,楚筠綠等那艘船慢慢的從岸邊離開,她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這裡是離法國很近的小國家,她只需要再乘船,再到法國的海濱小鎮,然後再坐車到要去的城市就好了。她早就在顧家已經查好了路線。
但這會兒她得去找點兒東西吃,她已十幾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了,提著箱子的手算是勉強撐著。
她身上還有錢,只是不能亂花,帶了幾個三明治和水便去看下一班的輪船信息。
當楚筠綠第一下踏入法國的地界上的時候,還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她竟然逃出來了!
天吶,她竟然自己來了這個不熟悉的世界中的另外一個遙遠地方。
岸邊的攤上正叫賣著當地的鮮花,盡管每一分錢都要用到刀刃上,楚筠綠還是買了一枝紅玫瑰,夾在她的箱子上,希望能給她帶來好運。
她現在感覺整個世界都是自由的,她在法國的大街,坐在街頭往珠寶設計的櫥窗裡望過去,那些奢華精緻的寶貝兒們在閃耀的燈光下展示著自己的風采。
楚筠綠能夠看一整天,她為什麼不進去因為她現在正穿著一身快要發臭了的衣服。
楚筠綠看了看自己,找了一家雖然小但是還算正規的酒店,辦理了長期入住。電話早已經被她換掉,現在誰都找不到她了。
顧斐玉在柔軟的床上睜開眼,感覺精神還不錯,她好像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麼深了。回想了一下昨晚,顧斐玉突然抿了一下脣,扭頭向旁邊一看,卻是空蕩的被窩。
“楚筠綠,楚筠綠”她在床上喊了喊,沒有人回應,酒店的房間很大,或許顧斐玉喊出來時候還有迴音。
但沒有人回應。
顧斐玉伸手將整個被子都扔到了床下,赤著腳站在地上,看著床上右側微微凹陷的痕跡,有那麼一個瞬間懷疑自己還沒醒過來。
對,她說要和楚筠綠去海邊看日出的,手機不知道扔在了哪兒,她伸手打開窗簾,外面的陽光差點兒刺瞎她的眼,顧斐玉趕緊條件反射的捂上眼睛。
這會兒還看什麼日出,現在起碼都中午了。
楚筠綠怎麼不喊她
顧斐玉這會兒心裡正充滿疑惑和愁緒,她披了件外套,穿了拖鞋,去敲旁邊的楚筠綠的屋門,等來的卻是隻有自己咚咚的敲門聲。
她穿著拖鞋下了樓,去找酒店經理要房卡,卻正巧遇見嚴奇勝。
“顧總,下午的行程您……”嚴奇勝看見她就跟她打招呼,走的近了才看見顧總竟然穿著睡袍和拖鞋。
“顧總,出什麼事了麼?”嚴奇勝問。
“見楚筠綠了麼?”酒店經理正在給她拿房卡,她扭過頭沒回答嚴奇勝的話,只是問她楚筠綠的行蹤。
“沒有啊”嚴奇勝搖搖頭,是發生了什麼嗎?他竟然還什麼都不知道?
“去查查最近一天的飛機航班,有沒有楚筠綠”顧斐玉有好像想到了什麼,一邊跟嚴奇勝說,一邊跑上了樓。
脫鞋在樓梯上啪嗒啪嗒的響,嚴奇勝扭頭看著顧斐玉,他還沒見過這麼著急,沒有儀態的顧總。
莫非是楚筠綠出了什麼事情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去完成自己的任務,感情啊,真是令人發瘋!
顧斐玉拿了房卡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的花環,其他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花環下是楚筠綠寫的一些話。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看著,透過窗戶的光打在鮮花上,也打在她穿著的富有光澤的睡袍上。
酒店裡有些複古的異域風情的裝飾在這時候都成了背景,顧斐玉看完了信,將那紙緊緊的團住握在了手裡。桌子上的花環被她扔在了地上。
楚筠綠啊楚筠綠,你就這麼不信任我麼
顧斐玉在心裡默默的唸到。
信上的楚筠綠給她出了個主意,說自己去海邊玩出了事故,沒了性命,這樣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解決了老太太的逼婚,解決了和顧景櫟的婚約,也解決了和楚家父母的問題,一舉三得。
除了……除了對不起她的大小姐,辜負了一個女孩子的喜歡,是她的罪過。
窗外的海水一波一波的往岸上拍打著,是嘩嘩的聲響,沙灘上有人歡聲笑語,顧斐玉看了看窗外,眼眶突然有點紅,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不知道是因為顧斐玉的離開,還是因為當初沒能答應她去看海。
“顧總”嚴奇勝敲了敲門,走進來匯報。
“顧總……去查過航班信息了,沒有楚小姐的名單”嚴奇勝看著他的老闆說道。
顧總今天看起來太過頹喪。
“輪渡的名單呢?查過了麼?”顧斐玉皺著眉問道,手裡攥著的信被她一而再的撕扯。
“嗯……查過了,也沒有”嚴奇勝猶豫著說道。
良久,顧斐玉扭過頭注視著窗外,才又跟嚴奇勝說。
“知道了,回去吧”聲音很是低落。
嚴奇勝腳步卻沒動。
“顧總,今天還有行程……有個會議必須參加,希望您能……”嚴奇勝言未盡,但意思已經說的清楚。
顧總這幅樣子實在是不行。
“好,幾點”顧斐玉歎了口氣。
“四點十分”嚴奇勝站直身子,感覺鬆了一口氣。
顧斐玉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鍾表,三點三十分。再看看身上的衣服,簡直是不忍直視,她竟然也會這樣麼
“三點五十出發,樓下等我”
顧斐玉攥著信走回自己的房間,換了西裝,塗上口紅,依舊是那個凌厲的顧氏總裁了。
只是路過楚筠綠的屋子時,還是忍不住看看,看她的梳妝臺,臨走落下的一塊粉餅。看她的桌子上,留下的半截畫筆。
楚筠綠啊楚筠綠,你到底去哪裡了?
夜晚,顧斐玉獨自去了海邊,坐在岸邊,她想看看海邊的日出,就算只有她自己。
肆無忌憚的無情海風將她的頭髮吹的飛揚,不知道楚筠綠會不會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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