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乾咳一聲,雍猖苦笑道:
“任老丈,你的傷口我看到了,委實不算輕,不過呢,所謂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一隻巴掌想拍也拍不響,刁不窮為什麼會傷你,總該有個緣故吧?”站在對面的刁不窮雙手一拍,頷首道:
“朋友,你這一問問得好,可說一針見血,扎進了關節處,你叫他說,為什麼天下那麼多人我不傷,就端端要傷他?”雍捐道:
“任老丈,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你有什麼委屈儘管開口,只要說得過去,無論我夠不夠這個份量,多少都會為你擔待幾分!”刁不窮好整以暇的道:“說呀,老不死的,我讓你先說,你要能說出個所以然來,用不著你這位素昧平生的‘老弟臺’為你擔待,我姓刁的自己拍拍屁股滾蛋!”任非赤紅著面孔,滿額頭大汗,氣急敗壞的咆哮:
“真沒有天理了,惡人倒先告狀?我他娘身上的傷痕該不是假的吧?你這老雜碎一步不放的跟在後頭迫殺我也不是假的吧?這種趕盡殺絕的行為就是惡毒、就是凶邪,明眼人一看即知是非,用得著再加分辯麼?”雙臂環胸而抱,刁不窮平淡的道:
“問題的癥結是,老不死的,我為什麼要迫殺你?”任非轉眼望向雍捐,眼瞳中充滿乞求的神情,雍狷嘆了口氣,道:
“老丈,就算我要管這擋於閒事,至少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嚥了口唾沫,任非搓著雙手,頗為艱澀的道:
“呃,當然我有我的道理……你知道,有那麼一個招頁,招頁被我得了,姓刁的老雜碎不甘心,就打譜硬從我這裡搶去據為已有,我呢,呃,我自是不肯給他,所以,所以麼,他就想殺人越貨一一”刁不窮冷冷一哼,沉著聲道:
“滿口跑馬,一派胡言,辛虧我人就在這裡,要不然,一樁鐵打的事實,還不知會被你編排成一個什麼樣的內容呢,很好,你待瞎扯,我卻必須明說,也讓我們這位陌生朋友評論評論,看誰是真正的雜碎加混帳!”任非不甘示弱的道:
“人家並非白痴,只要一看你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就曉得你不是個東西!”雍狷忙道:
“刁不窮,你有話。也請儘管說。”刁不窮不急不慢的道:
“朋友,首先我要向你點明,任老鬼口中所說的那個‘招頁’其實是─份記載武林絕學的手本,折頁只有薄薄的三張牛皮紙,裡面抄錄的僅是一樣武功口訣,並附以圖記,不過,但要習通這─樣功夫,後半輩子亦足可享用不盡了……”雍狷不禁好奇的問:
“哦,不知是哪一種絕活兒。居然有這麼大的妙處?”任非嘴皮子蠕動,卻欲言又止,刁不窮沒有理會,繼續說下去:
“有門業已絕傳多年的技藝,叫做‘落雁三擊’,未悉朋友你可曾聽說過?”想了想,雍捐點頭道:
“似有所聞,好像屬於凌空搏殺一類的身法,我依稀還記得創造這身法的乃是百年前一位武林異人‘大痴子’,然而他這‘落雁三擊’的絕學,已至少有半甲子不曾在江湖上出現了……”刁不窮讚許的道:
“朋友果然好見識,不錯,‘落雁三擊’的確是‘大痴子’的獨門祕藝,也差不多失傳五六十年了,如今揣在任者鬼身上的那個招頁,就是記述這門功夫的習練心法,我當初僅只粗略看過,可謂精妙無比!”雍狷不解的道:
“折頁是他的,你怎麼看得到?”刁不窮嘆唱一聲:
“這就要說到事情的重點上了一一朋友,你以前知不知道有我‘人面鵬’刁不窮這麼一號人物?”雍猖道:
“有印象。”刁不窮接著道:
“那麼,‘人面鵬’刁不窮有個操他孃的混帳搭檔,號稱‘白首鷲’,你也聽說過麼?”提起自己‘搭檔’,居然滿口穢語相加,雍猖不由得不奇怪,他滿頭霧水的道:
“我亦曾聞及,似乎,呢,‘白首鷲’尚是你‘人面鵬’的老大……”刁不窮古怪的笑了,用手一指形容窘迫的任非,提高嗓音道:
“不錯,‘白首鷲’還是我‘人面鵬’的老大,喏,就是他,老大在這裡,他正是我的老大,任非老大!”雍狷頗感意外的道:
“什麼?任老丈便是‘白首鷲’?道上傳萬,我從來都是隻知其號,未悉其名,真想不到今天會在此地遇上二位任非的表情頗見扭捏,刁不窮卻抬頭挺胸,侃侃而談:
“我們當初是老搭檔,老夥伴,在一起攪和了十多年,直到那一天在‘含玉峰’下遇著了‘慧果’老和尚,情形才有了變化……”雍捐茫然道:“怎的事情又扯到老和尚身上去了?”刁不窮管自往下說:
“我和任老鬼在‘含玉峰’下看到‘慧果’和尚的時候,他已經因為中了瘴嵐之毒太深而奄奄一息了,我們急著救人,便將他移到附近一座山洞裡,想盡辨法為他灌治,整整忙活了─夜,弄得筋疲力竭,到最後,終乏迴天之術,未能把老和尚救回來,在他彌留的一刻,便掏出了那個招頁贈送我們,算是答謝我們這一番善心;老和尚死前告訴我們,這是多年前他師父留傳給他的,他本人不識武功,所以一直沒有試著去學,他還特別叮吟我們,修習‘落雁三擊’的心法,必須有一項條件,就是‘任’‘督’二脈早經打通,並且能在提氣的瞬間即可由踵貫頂,剎時循轉大周天才行,否則,真氣流走不順,極易岔逆穴脈之內,形成倒回,那就走火入魔,大大不妙啦……”雍狷道:
“善有善報,老和尚也算是位有心人,事情到這裡,不是挺好麼?”刁不窮斜瞅了任非一眼,冷冷的道:
“本來挺好,自從我們老大私念一起,整個好事就變了樣啦;老和尚最後囑咐,我們都聽得清楚,任老鬼與我的‘任’‘督’兩脈是早就打通了的,不過任老鬼年幼的時候多得過一場咯癆,到老來仍留有後遺症,他不能運氣太急,要不然就會引發哮喘同劇咳的老病,這種情況,他知道,我也知道─一”雍狷不假思索的道:
“這又有什麼關係?既屬老夥伴,他不能練,你一樣可以練呀,功夫成了,不管在誰身上,豈不是彼此都受益麼?”深深凝視著雍捐,刁不窮感慨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