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你先別急著問我有沒有反應,任老大,我卻一直擔心著一樁心事。”任非道:
“什麼心事?”雍狷低沈的道:
“不管朱乃魁拿來的解藥是真是假,任老大,我們姑且當它是真的解藥,他就算履行了這筆交易的諾言,但是你呢?任老大,你到底有沒有第二本冊頁?”任非嘿嘿笑了:“我當然有,老弟臺,否則怎麼敢和他談買賣?”雍捐不由納悶:
“可是,我明明親眼看見你把那本‘落雁三擊’的原冊交給你的伴當刁不窮了呀,卻又如何再變一本出來?”任非形色詭祕的道:
“老弟臺,我不是說過麼?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刁不窮那狗娘養的,仗著自己有幾分本領,便待欺壓於我,強取豪奪,咄咄相逼,哼哼,我打不贏他,卻耍得了他;不錯,‘落雁三擊’的祕本原冊我是交給了他,但在交給之前,我早已私下抄驀了另一本收藏起來,換句話說,他有一本,我也有一本,而且,說不定我那一本,比他那本原冊更要精密翔實……”雍捐若有所悟的問:
“莫不成你在原冊裡動了什麼手腳?”任非乾笑道:
“這個,你就不必多問了,總而言之,想佔我的便宜,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年頭兒,光靠硬吃楞搶是不行的,主要還得會動腦筋……”搖搖頭,雍猖道:“你真是隻老狐狸,任老大。”任非褪下雍猖足踩問的繩索,無所謂的聳聳肩膀:
“人要活下去,就該想法子保護自己,老弟臺,世道便是如此,弱內強食,適者生存,若不多花點心思,就連剩菜殘羹也沒有你的份!”雍捐正想說什麼,忽然呼吸粗濁起來,面孔泛赤,汗水涔涔,他坐直身子,雙手摀住胸口,頻頻乾嘔,模樣似乎十分痛苦。
任非急忙為他輕拍背脊,邊焦切的問:
“怎麼樣,是藥力行開了麼?”從雍狷額頭上,毛孔裡湧冒出來的汗水色呈汙紫,頗有粘性,且隱隱發出一股腥臭氣息,汗水分泌的速度極快,不片刻已浸透了他的衣衫,跟著就嘔吐起來,吐出來的穢物,亦是黑糊灰雜─團,味道相當燻人。
任非又拿起破碗去舀清水,邊送水給雍狷嗽口,他邊喜形於色的道:
“好像是真有效驗了,老弟臺,你還好吧?”雍狷含水嗽了幾口,這陣折騰下來,只覺內俯十分熨貼,呼吸也舒暢甚多,混身裡外輕快不少,就是四肢虛軟,骨節鬆散,有點提不起勁來。
放回破碗,任非又道:
“你且歇息一會,老弟臺,運運氣看,能不能流走經脈,貫通穴眼?朱乃魁那王八羔子,這次還算是有誠意,不會耍弄我們……”後腦靠在牆上,雍捐有氣無力的道:
“任老大,有樁事可別忘了,等一會交出冊頁的時候,猶得附帶一個條件,叫朱乃魁把我的弓箭砍刀交還給我:”任非笑道:
“一定,傢伙便是我們習武之人的第二生命,當然不可隨意丟棄,你放心,我必然會叫朱乃魁把你的兵刃帶過來。”雍捐閉目調息了一陣,始經聲道:
“我已經好得多了,任老大,這裡還要再向你說聲謝。”任非呵呵一笑,正待開口,室門外已響起啟鎖聲音,轉眼間,朱乃魁那胖大的身影已經出現於石室之中一真叫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這小子簡直把時辰拿捏得準透了,竟然一步都不差:仍然先把室門關好,朱乃魁端詳著雍猖的氣色,似乎完全不覺得屋裡有股燻人的臭味;他搓著兩隻手,一副志得意滿的德性:
“喂哼,我這解藥的效力可不是假的吧?所謂真金不怕火煉,靈不靈一試便知,任老鬼,我救了雍狷一命,該做的已經做了,現在,輪到你實踐諾言啦,‘落雁三擊’的冊頁在哪裡?”任非笑道:
“你倒是立馬追蹤,猴急得緊,莫非還伯我不給你?”朱75魁硬繃繃的道:
“我們依約行事,其它一切少扯,我盡到我的本份,你就該盡到你的本份,老不死的,冊頁拿來,你再要囉嗦,可別怪我翻臉!”任非連連擺手,一疊聲道:
“莫惱莫惱,朱乃魁,我惹不起你,冊頁拿去就是說著話,他伸出右腳,把那隻又髒又破的幹層底布鞋脫下,用手指模索鞋幫邊沿,然後撕開一條縫,拿兩指拈出一本薄薄皺皺的羊皮冊頁來,冊頁已呈淡褐色,且泛著陣陣異味,但朱乃魁卻毫不猶豫,一手接過,就著石室內微弱的燈光仔細翻閱,冊頁距離他的鼻尖很近,由任非站立的角度望去,就好像姓朱的正捧著冊頁在不停嗅聞似的。
突然間,朱乃魁臉色變了,獸嗥般從喉底哮吼:
“老不死的,冊頁裡怎麼只載了兩招的圖說及口訣?第三招呢?你分明撕下一頁隱藏起來,打算只拿這本殘缺不全的東西搪塞於我,我操你個親娘,你給我玩這種卑劣把戲,以為我就治不了你?”任非不慌不忙的道:
“你急什麼?冊頁裡明明缺了第三張,我要想騙你,豈會如此大大方方的叫你檢視?這第三張也在我這裡,還沒有拿給你呢……”朱乃魁怒道:“這個老王八蛋,你在搞什麼鬼?我可是於乾脆脆,決不拖泥帶水,你這麼半隱半露,莫非是存心留一手吊我的胃口?”任非的表情誠懇,語氣平和:
“我沒有這個意思,朱乃魁,談交易,做買賣,原就該遵諾守信,無詐無欺,你履行了你的條件,我當然也不會違揹我的承諾,冊頁的第三張,我一定給你,只不過,呢,還有樁小小的要求,得請你周全……─”朱乃魁勢成騎虎,恨得牙癢癢的:“老不死,你若待節外生枝,藉故耍賴,我斷斷不會輕饒了你,你說,還有什麼要求?”任非道:
“很簡單,朱乃魁,在你僅為舉手之勞,雍捐的兵器,包括他的雙環砍刀,長弓大箭,尚煩你一併賜交……”稍一考慮,朱乃魁爽快的道:
“好,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拿,但是,可不能再出別的花樣,只要另加一端,咱們的交易就算拉倒:還有郎五哥的下落,姓雍的也不能打馬虎眼:”任非點頭道:
“一句話,就這麼決定!”朱乃魁一陣風似的捲了出去,關門下鎖,動作連貫,而訪佛僅是眨眼的功夫,他人已轉了回來,好傢伙,兩手所提,可不正是的雍捐的雙環砍刀,長弓大箭?姓朱的果然挺罩得住!
任非二話不說,伸手入鞋,又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頁張來,異味隱隱中,他趕緊遞交給朱乃魁,朱乃魁迅速接過,就著燈光重新檢視。
雍狷慢慢背起他的箭囊,將刀鞘掖進腰板帶裡,在抄扎之間,依舊覺得四肢乏力,提勁不易,尤其傷處抽痛有如火灸─一雖然已經過任非的包紮,但不曾上藥,只是止了血而已,創口卻仍是一樣的創口,未有半分癒合。
任非討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