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指指癱坐地下,神情痛苦的郭文才,管俊十分為難的道:“先生,郭房頭又該如何安置?目下我們實在抽調不出人手來陪護於他……”
洪似玉立刻當機明斷:“把郭老弟暫且送到後院空地上躺著,等這邊完了事,我們再去照應他,一般而言,外面總比屋裡安全。”
管俊回頭吩咐“木字房”房頭“鬼蝠”尚小樓,“水字房”房頭“落魂掌”司徒兆奇兩個護送郭文才出去,同時嚴囑二人要馬上返回,免誤戎機。
望一眼郭文才被挽扶而去的蹣跚背影,洪似玉不禁搖頭道:“形勢如果照這種狀況延續下去,我們等於只有捱打的份,穩敗無疑,管老弟,得怎生想個法子變通一下才行,可不能任人宰割——”
管俊忙道:“先生可有妙策?我現在心緒不寧,方寸已亂,一切全憑先生作主就是。”
洪似玉簡明的道:“黑暗是我們最大的阻力,地形不熟又備增困難,目前解決問題的法子只有一個——放火燒屋!”
管俊連連點:“好,好,果然是個好法子,先生,唯其如此,才能逼迫對方顯露原形,公平對決!”
洪似玉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展開行動!”
這時,尚小樓和司徒兆已勿勿趕回,管俊一聲令下,加上洪似玉,五隻火把子一同亮起,各自尋找目標,開始點火焚屋。
當飯廳裡的棉簾子首先燃起,湘竹屏風亦已捲入一片火舌之中,烈焰騰升,立即舔上了屋頂的樑子承塵,於是,熊熊火勢便已形成了。
洪似玉輕叱一聲;
管俊依舊一馬當先,撲向右側的兩間客房,而“蟠龍杖”費釗則緊隨於後,洪似玉直逼左邊主人寢居,“鬼蝠”
尚小樓及“落魂掌”司徒兆步亦趨。
熱氣融合著濃煙向四周漫延滾蕩,管俊斜肩頂開頭一間客房,在乍閃乍亮的火光中並無發現。
他示意費釗去撞開第二間客房,自己待拔腿退後,原先空無一人的首間客房內已猛然拋出幾包東西來。
管俊手上握著的兵器,是一把削薄鋒利、宛如軟帶般的窄刃緬刀。
那幾包黑忽忽的東西夾著強火勁力擲出的一剎,他本能的猛旋暴閃,跟著連串的“嚇”“嚇”碎裂聲突起,隨著這陣響動,天老天爺,一片白色煙霧加雜著於萬點如螢如星的磷光已經密密麻麻散佈開來,就如同天羅地網,充斥在每一寸的空間!
白磷粉不但見物即燃,而且有如附骨之蛆,沾上什麼便一直燒透下去,不成灰燼決不熄滅。
此外,那種辛辣腥臭的味道,尤其嗆鼻攻心,吸入一口,少不得腑臟翻騰,肝肺如焚,能把人裡外皆糜!
任是管俊閃得夠快,左臂上也免不了沾上幾點磷火,他非常明白處理的方法,毫無遲疑的立時回刀反削,左臂沾上磷火的一塊衣袖,便隨著一片表皮血淋淋的削落於地!
剛撞開第二間客房的“蟠龍杖”費釗,人尚未及入室搜索,已被那漫空飄燃的磷火逼得團團打轉,四處躲避。
他手執那柄又長又重、雕鏤精緻的蟠龍杖,卻不敢稍有舞動,因為他知道,飄忽的磷火是一種非常輕靈的物質,任何空氣的波動,風力的旋轉,皆足以將大片磷火帶來,除開遠離,別無二策!
這個道理,管俊也是懂的,他身形放低,急忙竄入首間客房之內,口中同時大叫:“費房頭躲開去,這是毒磷火,沾上便甩不脫啊……”
叫聲未已,他腳下彷彿絆著了一條什麼繩索,這位“青衫”右衛不敢絲毫怠慢,大翻身,一個空心跟鬥倒彈而出——兩排尖脫的竹箭,便在他倒彈的須臾從左右交叉飛過,“鼕鼕”連聲的或射入牆壁、或反震落地!
管俊身形方始站穩,一口氣尚沒緩回過來,靠角偶處的那張紅木大床,突然像被一股看不到的無形吸力引帶一樣,“呼”的一聲,竟以恁般強猛的力道滑衝過來,光景活似一頭變形的蠻牛!
雙腿微撐,管俊驀地側躍三尺,身形雙陀螺般往上旋升,於是,紅木大床由他腳底急速擦過,“轟隆”震響下撞上門框。
木床衝撞的開始,也是隱身床幔之後的褚泰祥行動的開始。
他人像怒矢脫弦似的暴射向前,六尺棍刀寒光反射,滿室銀輝流燦,兜頭蓋臉便是幾招十七式齊出,不分先後的捲罩管俊。
繼來的攻擊,毋寧說是在管俊意料之中,他身經百戰,臨陣歷練豈足,什麼情況下會有什麼變化,他大多能以把握。
褚泰祥這聲勢凌厲的一輪攻殺,但見管俊騰挪穿掠,反拒快截,瞬息間的遭遇下,竟未有丁點損傷!
褚泰祥搶步挺身,棍刀再起,同時脫口讚道:“好身手!”
緬刀倏抖起團團如斗的刀花,精瑩的光環交互飛舞層疊,掣炫如電。
管俊一邊傾力抵抗,一邊大聲問:“尊駕何人?”
褚泰祥狂攻猛打,時以刀法時以棍術輪番施展,力疾勁沉,不留分寸空隙,那模樣,全是速戰速決,豁命了斷的架勢:“不用問我是誰,就如同我也不必問你是誰一樣,老朋友,閻羅殿裡去查詢吧!”
雙方拚鬥,接觸掠走皆快不可言,招式的幻異須臾即變,身法的轉化無可揣測,冷芒進激,光焰耀閃,僅僅幾次呼吸之餘,已經交手三十多個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