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零二

喃喃的道:“來了,果然來了……”

褚泰祥挫著滿口鋼牙,惡向膽邊生:“來得正好,老子憋足的一口怨氣,總得找個主兒發洩發洩!”

掩上來的人們很快的也發現了崗頂雍狷他們的形跡,因此這些人的動作立刻便顯得審慎戒惕了,他們慢慢的圍攏過來,隱隱聽得到那一陣又一陣沉重的呼吸,顯然這些人的感受決不輕鬆。

來人共分兩路,右邊一路帶頭的是“粉面蜘蛛”洪似玉,其次為“蟠龍杖”費釗。“鬼蝠”尚小樓,“落魂掌”司徒兆奇,而“青衫”管俊押後,個個形容狼狽,顏色焦灰,就好像才從火煉地獄裡逃出來一樣!

靠左一行,為首者是個精瘦高挑的中年人,生一雙鷹眼,面孔幹黃,神情陰冷嚴峻,一付凜然不可侵犯之狀,在他後面,跟著“花面判官”錢三浪、“人狼”宗傑、與提燈使中唯一的女性齊蕙,但卻缺了“霹靂火”楊泰來及“白猿”徐少華兩人的影子,照情形判斷,只怕是凶多吉少!

兩路人馬包抄過來,氣勢並不雄壯,反而有點瑟瑟縮縮、拿鴨子上架的味道,及至他們看清楚當前的景象之後,便越發目瞪口呆,心驚膽顫了,這那裡是來夾襲敵人?簡直是來收屍的嘛!

“粉面蜘蛛”洪似玉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與另一路領頭的黃面漢子面面相覷,一時悚然失措,都不知該如何來進行下一步驟才好了。

黃臉漢子咬咬牙,踏前兩步,努力使自己出聲鏗鏘:“哪一位是雍狷?”

雍狷一聽對方開口,固然提足中氣,但依舊掩隱不住那種與生俱來的沙啞嗓調,他立刻知道,這一位必定便是先前指揮正面攻擊的“紅燈門”大掌法了;雙環刀微微晃了晃,他淡淡的道:“我就是。”

黃臉漢子大聲道:“在下乃‘紅燈門’大掌法‘回浪槳’宣昭——雍狷,現在我們總算是正面相對了!”

雍狷一哂道:“宣大掌法,一聽聲音,我便猜出是閣下你,有幸識荊,為時未晚,大掌法調配所屬,圍攻寒舍之舉,足證運用有方,謀略超群,今番晤面,只怕還得再次領教。”

夜來對雍狷宅居的攻襲,老實說,不但淡不上成功,壓根就是一次灰頭土臉的敗績。

提到這樁事,宣昭忍不住臉孔發燙,大大不是滋味,嘴巴卻軟不下來:“姓雍的,你不用得了便宜賣乖,勝敗兵家常事,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難不成頭籌全叫你一個人拔了?”

後面的“花面判官”錢三浪驀地振吭高呼:“血債血償,有仇報仇,‘紅燈門’可不能自己洩氣,大夥看看,連當家的都栽橫啦,再不豁死一拼,朝後還有得混麼?”

宣昭回頭狠狠瞪了錢三浪一眼,這位首席“提燈使”才趕忙噤聲,同時頓悟到那句“當家的都栽橫啦”的話,實在是有失顏面,大挫威風,這豈不是往每個伴當臉上抹灰?

雍狷形色安詳。

七情不動的道:“錢老兄的志節勇氣,是一次比一次來得高了,慷概激昂,令人動容,不過,從開始的時候老兄如能平心行事,內斂無名,則整個情況便可能不會糟到此般地步,錢老兄,真個何苦來哉?”

錢三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知道雍狷言中之意,是指他為連番血腥事件的罪魁禍首,是指他乃挑起多次衝突的始作俑者,拿這頂帽子扣下來,他如何承受得起?

也不管眼前是什麼場合,他憤怒的吼叫起來:“姓雍的,你他娘雙手沾,殺人如麻,典型的豺狼虎豹不說,卻把一口黑鍋往我身上背?我的六名手下,倒有四個被你害死,朱光蔚、潘升挨刀在前,楊泰來、徐少華被炸上天於後,這筆筆血債,我能不討、能不報?你休要在此挑撥離間,巧言分化,‘紅燈門’上下招子雪亮,決不會上你的當!”

雍狷笑了笑。

道:“是非自有公論,錢老兄,你少攪合,少煽動,對貴幫口及對我雍某人而言,便算上上大吉了!”

宣昭側首冷冷的道:“錢三浪,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拿主意、施號令,你能不能暫且閉嘴?”

錢三浪悻悻的別過臉孔,不再說話,雙手十指,卻幾乎陷入了手握的行者棍裡。

此刻,仰臥地下的秦未盈忽然孱弱的發出聲音:“宣昭……似玉……”

宣昭趕緊上前幾步,微微躬身:“當家的,我在。”

洪似玉也湊近了些。

容顏哀慼的道:“師兄,你還挺得住麼?”

秦未盈喘了口氣。

吃力的道:“告訴我……你們兩路人馬折損情形……”

洪似玉看了宣昭一眼放低了音調:“五位‘房頭’中折了一個‘火字房’的孫良,‘土字房’的郭文才招子廢了,‘水字房’的司徒兆奇也負了傷,右衛管俊掛綵,尚不太嚴重……”

宣昭清了清嗓子。

沙沙的道:“刑堂的‘四執棍’兩死兩傷,‘提燈使’折了二員,分別是楊泰來與徐少華,此外,左衛馬東昌亦已殉難。”

秦未盈低啞的道: “我這邊的狀況,你們也該看到了?”

洪似玉和宣昭皆未出聲,卻略顯唏噓,秦未盈又緩緩的道:“你們看,這種場面,還拼得下去麼?”

宣昭嘴脣蠕動,欲說還休,十分為難的看了看洪似玉,洪似玉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起頭皮道:“師兄,本來我不該這樣說,但當前的形勢,對我方實在不利,損兵折將之外,士氣頗低落,尤其師兄的現況更且影響人心鬥志,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又道是忍一時之辱,解百年之憂,如果還想重整‘紅燈門’的聲威,再揚幫口的名號,便不能過份伐傷元氣,我以為就此休兵,才是上策——”

頓了頓,他又用一種幾乎是耳語的聲音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師兄……”

閉了閉眼。

秦未盈沉重的搖搖頭:“難了,……似玉,難了……”

宣昭憂形於色,聲如蚊蚋:“當家的,我看問題並不這樣簡單,目前要戰要和,其關鍵非操之有我,乃操之於人,我們這邊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還不知對方打的是個什麼譜呢……”

洪似玉頓時血脈奮張,雙目赤紅,話自齒縫間進出:“如果雍某待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起的是這樣的一顆心,則我等亦只有擲頭豁命、拼戰到死一途,別無任何選擇!”

秦未盈掙紮著道:“似玉,你和宣昭去同他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