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替死鬼一個肯定是不夠的。
抓一個也是抓, 李恆然就沒客氣地收下了。
這麼大的事兒,新聞記者隨時跟蹤報告,薛向榆一早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和葉南期見面時, 語調飄忽地道:“其他人都要嚇死了,現在人心惶惶,惡狼都變成了小白兔,誰看誰都覺得可疑, 指不定誰倒楣呢。”
葉南期靠在椅背上, 十指交叉,盯著他沒吭聲。
薛向榆又暼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張酩, 無辜道:“以前讓這小帥哥守門,現在直接站進來了,沈總就這麼不放心我?我又不會吃人。”
葉南期淡淡開口:“你多心了, 他只是不放心我。”
薛向榆愣了下,一咂摸, 只覺滿嘴的狗糧味, 趁沈度不在, 忍不住酸溜溜:“之前還以為沈總就是想玩玩你, 誰知道居然還玩得挺認真。這些富家子弟的真心都是有期限的, 別怪我不提醒你。”
葉南期的手機就擱在桌上,聞言拿起手機, 給薛向榆瞅了瞅。
通話中, 進門就和沈度通著電話。
得了, 不用說,剛才那句話肯定被記在賬上了。
薛向榆對於這兩人的黏糊勁兒以及他們對自己的不放心格外無語,乾脆不再扯淡,把帶來的檔袋推給葉南期,道:“依舊是一部分資料。”
雙方的合作是你不信我、我不信你的,薛向榆要看著沈度和葉南期能繼續撼動薛家和那些人,才肯繼續拿東西出來。
葉南期也不意外,接過文件,垂眸思考片刻,問道:“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薛向榆揚揚下巴,不懷好意地瞅著後邊的張酩,笑得賤賤的:“讓這位小兄弟餵我塊點心,我就樂意。”
葉南期:“……”
張酩:“……”
張酩年齡不大,但身高一米九,長得並不花枝招展,高大陽剛,沉穩帥氣,與薛向榆進出時帶著的那種小妖精天差地別,也不知道怎麼就倒了血黴,被薛向榆盯上了。
葉南期躑躅不定,想得到問題的答案,但又不樂意犧牲張酩給薛向榆喂點心,正要拒絕,張酩已經有了決斷,三兩步上前,拿起塊椰子糕,走到薛向榆面前,彬彬有禮道:“請張嘴。”
薛向榆可不想要這麼純情不汙濁的喂點心,張口想說明一下,結果張酩抓住機會,快準狠地一把塞他嘴裡,動作俐落乾淨,完事立刻轉身回去,絲毫不拖泥帶水,彷彿在執行任務。
“喂完了。”張酩目不斜視,語氣平靜,“葉哥,您問吧。”
薛向榆被噎到翻白眼,灌了兩杯茶,才把糕點嚥下肚,不滿道:“這樣就算了?忒沒見識了,喂點心是嘴對嘴喂的……”
葉南期皮笑肉不笑:“喂也給你餵了,才剛合作,薛少就想毀約?”
薛向榆只得訕訕閉嘴,目光放肆地在張酩身上飄,像要脫了他的衣服。
張酩心理素質良好,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把他忽略。
葉南期搖搖頭,問道:“那個組織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向榆亂飄的目光落回來,神色也正經了點,道:“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其實當年還沒形成這樣的組織,只是一群被家裡管束著的二世祖到底找人,湊到一塊兒消遣,你姐姐出事後,才有幾家聯合壓下事態。之後有人覺得其中有利可圖——打通關系、拉攏合作,用美色是個不錯而且省事的主意。你和沈總都只見到了這個組織的一方面,還有走私販毒的、販賣軍火的,膽大妄為。到境外比較亂,用美色和財色也好打通路。娛樂圈裡姿色上乘的人太多,有名氣的太少,可不就是一池的魚,他們想怎麼撈、就怎麼撈。”
“你姐姐在他們心裡的地位特殊,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太美,還有就是……她啟發了這些禽獸的心思。”
薛向榆頓了頓,“加入這個組織的很多也不是自願,稀裡糊塗就被哄騙進來了,隨即被下套抓住把柄,之後又有利可圖。打一棒子給個棗,能勉強維持住和諧。只是日子長了,組織越發壯大,你們應該也猜到了,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並不穩固。”
葉南期聽罷,消化了一下,抬眼道:“白諭在裡面的地位如何?”
“剛剛免費給你說了那麼多。”薛向榆狡猾地道,“我要讓這個小帥哥再餵我塊糕點,動作溫柔點。”
葉南期:“……”
張酩按住他的肩,再次上前,拿起塊軟糕,聲音聽不出情緒:“薛少,請張嘴。”
薛向榆警惕道:“溫柔點。”
張酩的話不多,把軟糕遞到他嘴邊,吃一點喂一點,不等他說話繼續塞,看著耐心十足,態度卻很強勢,薛向榆嘴裡塞滿了沒機會說話,直到他喂完轉身離開,才反應過來,給他氣笑了:“你當喂三歲小孩兒吃飯呢?”
“咚咚”的敲桌聲響起,薛向榆只得轉回頭,看著葉南期那張清麗漂亮的臉,就覺得不忿。
不過已經說好了,也只得繼續解答:“白諭……你也能看出來,白諭不是這個圈子的,我一直覺得他挺倒楣的。九年前白家還沒現在厲害,他爸也巴結著薛家,那年白諭被他爸接回來,在薛家的一個晚宴上露面,比他兩個哥哥要漂亮精緻多了,薛景山那孫子看到他就移不開視線。”
心中的猜測成真,葉南期挑了挑眉。
“薛景山鄙視我們這些走旱路的,看上了白諭卻死不承認,非要用好朋友、好兄弟的名義接近。人家可不覺得他是什麼好朋友好兄弟。”
薛向榆說著,脣角浮起一絲譏誚:“薛景山趁著白諭酒醉了偷親,被我發現後,為了證明自己,居然一不做二不休,把白諭拖下水,帶入了那個混亂的圈子。只是今非昔比,白家成了組織裡的大頭,反過來壓過薛家,也不知道薛景山那孫子心裡有多複雜。”
葉南期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茶杯,追問道:“他和我姐姐……認識嗎?”
薛向榆戲謔的目光瞥向張酩:“懂我的意思吧?”
張酩默了默,上前想拿糕點,薛向榆卻伸手一攔,眼角眉梢都是風流笑意,輕佻地道:“小哥哥,你叫什麼?”
“……”張酩面無表情,站姿筆直,“張酩。”
“張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和其他南方七宿形成鳥象,也就是朱雀,屬火的。”薛向榆侃侃而談,煞有其事地道,“你平時火氣是不是特別旺?”
張酩道:“……”
薛向榆沒得到回應,也不失落尷尬,反而更來勁兒了:“酩就是好酒。你的名字的意思是讓人覺得火辣的好酒嗎?”
張酩當了幾年的特種兵,風裡來雨裡去,生死一線都毫不畏懼,此時此刻卻有點崩潰了,求救地回頭看葉南期。
葉南期倒是看出來了,薛向榆就是冒壞水,想逗逗一本正經的張酩,趕緊把受驚的張酩拉回來,道:“薛少,人你也逗了,答案呢?”
“答案啊。”薛向榆失望地收回目光,聳聳肩,“薛景山天天賴在他身邊,說是好兄弟,卻誰接近咬誰,所以我和他不熟。至於你姐姐,我說過,就見過兩次,所以不清楚。”
他說完,饒有興致地補充道:“當初白諭和薛景山爆發過幾次劇烈的爭吵,都是在你姐姐倒楣被拉進來的那段日子,不過最後被薛景山仗勢壓下了。你提白諭和你姐姐,莫非他們倆有什麼關係?白諭看著不像是個彎的,說不定那次吵架的源頭就是你姐姐。”
葉南期沒想到白諭進入那個組織還有這樣的曲折,一時說不出話。
白諭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他想了許久,憑空鑽研不了陌生人的心思,只能作罷,拿起檔袋,淡淡問:“你在那個組織裡,又是什麼角色?”
“看戲的。”
薛向榆笑得依舊不正經,看談話要終止了,站起來沖張酩飛了個又騷又浪的媚眼,才慢悠悠地離開。
葉南期同情地拍了拍張酩的肩膀,安慰道:“以後出來見他,就不讓你跟著來了……我們回去吧。”
薛向榆知道的很多,以前裝成那樣,也真是為難他了。
離開茶樓後,葉南期有些心不在焉。他把對話錄了音,準備回頭交給李恆然。檔拿回去給沈度看了之後備份,再交給李恆然。
七月下旬的天太熱,葉南期請張酩去買了兩支霜淇淋,買來遞給張酩一個,張酩堅決搖頭拒絕。他舔了口,覺得甜滋滋的,看了看左手裡的那個,一下想到了沈度。
沈度的公司……好像離這兒不遠。
葉南期突發奇想,想去公司看看沈度。
不提前通知,搞個突然襲擊……沈度的助理祕書什麼的會是大美女或者大帥哥嗎?
他咬著甜筒,給自己找了個完美的理由。
李恆然現在忙得脫不開身,他去警局的話會被所有人關注,一言一行都被盯著,讓張酩代他過去,反而更好。
張酩幾乎不會拒絕沈度和葉南期的要求,聽完他的想法,點頭應下,接過錄音筆,把葉南期送到沈氏公司的大樓下,看他進去了,才掉頭去警局。
葉南期從來沒有來過沈度的公司,心裡有幾分好奇,等走進去了,才後悔自己多買了個霜淇淋帶來。
太格格不入了。
前臺小姐倒是很有禮貌地微笑:“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
葉南期只是一時興起,現在又生出悔意。帶著個霜淇淋來打擾沈度工作,怎麼想都傻缺得過分,捂緊口罩,搖搖頭想離開。
正巧電梯下來個人,注意到大熱天還戴著帽子口罩的葉南期。
並且一秒就識破了他的身份,驚叫出聲:“嫂……”
葉南期額上青筋一跳,微笑打斷:“趙先生,好巧。”
趙生知道最近發生的事,立刻閉嘴,笑嘻嘻地湊過來,沒敢和葉南期勾肩搭背,賊兮兮地問:“來找沈度?去吧去吧,午休時間呢。”
前臺小姐“啊”了聲,趙生轉頭道:“這是你們沈總最不敢得罪的人,下次來了直接放進去就行,沈總不但不會怪你,說不定還有額外的獎金。”
說完拉著葉南期走到電梯邊,小聲道:“嫂子,來查崗啊?”
葉南期無言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電梯門正好開了,趙生帶著他走進去,按了沈度辦公的那層:“天氣熱了,沈度的火氣也旺,你過來正好給他消消火。霜淇淋給他買的?”
葉南期把霜淇淋遞向他,尷尬地道:“你想吃嗎?”
趙生猛搖頭:“吃了你給他買的東西,我這條舌頭還要不要了?”
……沈度這麼凶殘的形象到底是怎麼樹立起來的?
葉南期滿心疑惑,到了樓層,趙生帶他往辦公室走,壓低聲音道:“我走的時候叫了個項目經理上來,估計要罵人,現在不知道罵完了沒,你可以見識見識,謹防家暴。”
葉南期心裡愈發好奇。
走到辦公室前,一個微胖的年輕人正在外頭,看到兩人,神色一怔。趙生伸出手指按在脣上,噓了聲,小聲問:“陳助理,他訓完人了?”
助理點點頭,目光往葉南期身上飄。
趙生熱情地介紹:“這是你們沈總的心肝兒,帶來給沈總清清火的。”
葉南期由衷地覺得,趙生嘴賤的本事和沈度是一脈相承的。
辦公室的門開著條縫,助理被那聲“心肝兒”嚇到,驚疑不定,又因為趙生的身份不敢多問。
趙生倒是很自然,帶著葉南期去偷窺。
透過門縫,正巧能看到沈度站在辦公桌前,臉色微沉,神情嚴肅。他長得俊美刻薄,凶起來嚇死人,周身的氣勢沒有收斂,壓得人喘不過氣。
錯過了沈度訓人的時間,趙生捶胸頓足,實在想讓葉南期看看沈度的真面目。
葉南期還沒見過這樣的沈度,不由多看了兩眼。那目光沒有收斂,沈度立刻警覺,看過來沉聲道:“誰?”
葉南期磨蹭了一下,總覺得就這樣跑來沈度辦公的地方不好,想退回去。趙生從來不懂看人眼色,笑嘻嘻地把門一開:“看你心情不好,送個快遞,要不要立刻拆了驗貨?”
快遞盒葉南期:“……”
看到葉南期,沈度微微怔住,莫名心口一甜,眉目間的厲色霎時融去七七八八,不太自然地輕咳一聲,不想嚇到媳婦兒,聲音都柔和了許多:“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就直接遞交辭呈。出去。”
挨訓的專案經理又是一抖,聽到最後兩個字,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眼趙生,趕緊跑了。
趙生把葉南期逮上來了,想要邀功,話還沒出口,沈度看他還沒走,不耐煩地道:“你跟進來幹什麼?不是要走了?出去出去。”
……媽的!
這什麼人啊?
趙生頭一次親身體驗到了什麼叫過河拆橋,氣得直翻白眼,不過還是不敢和沈度正面剛,退出辦公室,順帶把門給關上了。
陳助理看趙生出來了,小聲問:“那位先生呢?”
趙生沒好氣道:“被你們沈總扣下來玩辦公室pla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