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葉南期在接到資訊的瞬間生出許多考量。
最後得出結論,他非去不可。
報警後還得等待出警——他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出警。
薛向榆早就告訴他,薑沅予被人盯上了。綁架薑沅予的明顯是薛家或者和薛家同夥的。那些人的背景到底有多大?葉南期從來沒有懷疑過。
他不信任員警,五年前他拿著葉湄的日記本,傻兮兮地去報警,想給葉湄翻案,然而沒人拿他的話當一回事,反而嘲笑他沒事找事。
警方從不覺得葉湄跳樓是一件案子,所以更不存在翻案的說法。
甚至幾個員警看了日記後,問葉南期這個是不是葉湄生前寫的文藝小筆記,然後讓他回去好好準備高考。
葉湄的日記斷斷續續的,記事並不清楚,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她的心情發洩,但也不能就這樣毫無疑點地全盤否定了。
而且薛向榆這兩天提了一下,警方裡可能有“他們”的人。
綁架薑沅予的目測有六個人,是趁薑沅予錄完節目,去後門透氣順便躲前門的粉絲時下手的,不清楚有沒有帶武器。
六個人。
葉南期放下手機,默默想,他學過散打,以前也和人動手過,算有點經驗,可要和這麼多人打起來,實在勉強。
先跟上去,看看情況。
大概是綁了人不敢大搖大擺地走,對方的車在城裡饒了幾圈才真正開向郊區,葉南期趁這段時間跟了上來,盯住那輛車。
私家偵探任務完成,讓葉南期注意點,便不再聯繫。
葉南期不遠不近地跟著那輛車,咬著牙想,他們想對薑沅予做什麼?重複名單上明星的歷史?他們究竟把藝人們當成什麼、把他們自己又當成什麼了?
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決策者?
他們則是被圈養著的寵物,可以隨意把玩?
這群人無論是八年前還是現在,都一樣的噁心透頂。
葉南期臉色冷淡,將手機調成靜音,看到螢幕亮了,他掃了一眼,發現是沈度的電話。
我沒有開玩笑。
他在心裡說了一句,漠然無視,尾隨著那輛車出了城。
葉南期本來以為這幾人會把薑沅予帶到郊外的巢穴,誰知對方越開越遠,最後停在了一個廢棄工廠前。
這個工廠廢棄不知多少年了,也沒人管,四周冷冷清清的,葉南期沒敢開車過去,下車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發現難得幸運一回,他穿的是白色,在冰天雪地裡,不太容易被發現。
他小心地靠過去,躲在一面牆後,看到幾個人從那輛商務車上陸續走下來,最後一個扛著薑沅予。遠遠的看不清楚薑沅予的狀態,他沒有掙扎,應該是昏迷了。
停在這兒幹什麼?
葉南期心裡擔心薑沅予,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救人,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躁動,等他們陸續進了工廠裡,才悄悄靠過去。
這個小工廠破破爛爛的,窗戶上洞也多,葉南期不敢太明目張膽,左右前後觀察完畢,才湊上去偷看。
似乎都沒帶武器。
葉南期微鬆了口氣,掃了眼四周,又發現地上有些鋼管之類的東西,真要打起來,撿起來就能用,他還是會很吃虧。
扛著薑沅予的人把他放到地上,隨即幾人坐成一圈,輕鬆地說著話。小工廠裡空蕩蕩的,迴音也大,葉南期隱約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奇怪的老闆”,“大生意”,“明星”,“藥”之類的。
斷斷續續地聽了會兒,葉南期整理出個大概。這幾人只是宣稱混黑的流氓混混,前幾天有人找上他們,出手極其大方,要他們綁一個人。
這些流氓混混在A市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更不可能接觸上層社會。表面上有多光鮮的地方,背地裡就有多陰暗,他們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裡,可以說是活在陰溝中,除了沒殺過人——或許也殺過,什麼壞事都多多少少做過點,只是綁一個人,雖然是很麻煩的明星,但也難不倒他們。
何況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冬日的風沁骨的冷,葉南期卻出了一身冷汗。他沒穿外衣就跑了出來,薄薄的毛衣並不能抵禦寒冷,半跪在窗戶前,幾乎凍僵了。
但是他不敢動,生怕踢到什麼發出聲響。
裡面的幾人雖然沒被寒風直接刮著,但這工廠破破爛爛的,哪兒都漏風,想必也不好受,沒多久就有人嚷嚷起來,為首的像老大的那個也不管,點了支煙慢慢抽。
他們在等那個“老闆”的命令?
葉南期滿心疑惑,天色漸暗,等他背後都起了層薄霜時,工廠裡的老大接到了電話。
那個老大低頭看了一眼,朝葉南期這邊的窗戶走了過來。葉南期連忙側身一躲,聽到老大嘶啞難聽的聲音:“……老闆。”
“是,人已經帶到了您說的地方……沒呢,沒人發現,您儘管放心!”
“都過了幾個小時了,我們要在這兒等多久?您會讓人來把人帶走嗎?萬一員警追過來就不好了……”
“先紮一針?成,東西都帶著的。”
葉南期猝然一驚,撿起地上的一根鋼管,在窗戶破洞口一看,那個老大走過去說了句什麼,然後有人摸出個盒子,拿出了注射器。
直覺告訴葉南期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臉色一沉,摸出手機,找到警笛聲,開到最大,往門邊一丟。
警笛聲驚雷般乍然響起,幾個小混混全部嚇了一跳,拿著注射器那個一哆嗦,差點紮到自己,連忙一甩手把注射器扔到一邊。
老大比較沉穩,驚嚇過後,皺眉道:“……這個聲音不太對。小亮,你出去看看。”
叫小亮的臉色一苦,被老大瞪了一眼,還是不太情願地往門邊走。
其他人都屏息靜氣,目不轉睛地盯著小亮。
天色有些黑了,走到門邊時,小亮龐大的身軀擋著光線,看不太清。
葉南期站在門邊,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神色決絕沉冷,在對方冒出頭的瞬間,手中的鋼管猛地砸了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小亮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被打昏了過去。
工廠裡的幾人緊張地握緊了鋼管,沒看清是誰打了人,面面相覷。葉南期冷聲道:“裡面的,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緊放下人質。”
“奶奶的。”老大懵了會兒,勃然大怒,“你他媽唬誰!兄弟們,給老子上,他就一個人!”
葉南期有點無奈,他的力氣不夠大,地上躺著的“小亮”其實是個大亮,想拽起來當人質都不行。
一耽擱間,那幾個人已經沖了出來,看到果然只有葉南期一人,都冷笑起來。葉南期不慌不忙,踩在小亮的胸口上,手中的鋼管對著他的腦袋。
“幾位。”葉南期噙著縷森然的笑,“你們不想他死的吧?”
老大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沒有被威脅到:“死就死唄,道上的誰還怕死。裡面那個小明星是你朋友吧,話還給你,你不想讓他死吧?猜猜你打死小亮這功夫,老子能不能跑回去弄死裡面那個。”
葉南期心底一沉,冷冷地環視了一番包圍著自己的五人,略微一頓,忽然暴起,沖向了老大。
這幾個流氓本來做好了偷襲的準備,沒料到葉南期動手居然比他們還快,都愣了一下,那個老大身手倒是靈活,堪堪避開,只被颳了下手臂,穿得厚實沒太大影響。其他幾個人罵罵咧咧的,提著鋼管就往葉南期身上招呼。
這些流氓混混打架經驗更豐富,葉南期沒躲過,背後捱了狠狠的兩鋼管,悶哼一聲,眼眶微微發紅,拼著被一腳踹到腰上的代價,沉沉的一棍劈飛了一個混混的鋼管,一下打在他腦袋上。
這一下沒留力氣,只是被他卸了些力道,就算如此,那人還是差點昏過去,倒在地上嗚嗚叫著緩不過來。
葉南期也被踹倒在地,剩下的人劈頭蓋臉地打下來。打架時如果倒了地,就可能再也爬不起來,葉南期護著頭,好在寒冬遮罩了不少痛覺,他一屏息,竟然徒手抓住了朝他揮來的鋼管,手掌似乎都響起了輕微的骨裂聲。
強忍著痛意,葉南期借力跳起來,在對方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雙腿猛地淩空蹬出,當胸一腳狠狠將他踹飛開去,一頭撞上後面的牆,翻了個白眼,站不起來了。
還差三個。
葉南期發了狠,無視朝他揮來的鋼管,朝另一個人撲了過去。
俗話說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葉南期這麼不要命的打法,著實也嚇到了這幾個混混,三個人竟然被他逼得節節退後。
好痛。
葉南期的手微微顫抖,大口大口喘著氣,抹了下嘴角,虎口破裂、滿是劃傷和烏青的手上也滲出了血,沒抹去脣角的血跡,反而增添了更多的血紅。
他不確定右手是不是廢了,使不上力氣,面無表情地掃過這幾人,正打算再出其不意地撲過去,耳邊忽然有風聲響起,他下意識地想躲,然而卻晚了一步。
被狠狠一悶磚拍到頭上,葉南期眼前一黑,踉踉蹌蹌地靠坐到牆上,血腥味冒出來,他低垂著頭,感覺到有溫熱的血蔓延著,從額角流下,淌過臉頰,滑落到他手上。
他的頭有點痛,分不清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的,耳邊也在嗡嗡響,隱約聽到這幾個混混是在笑駡嘲諷著他。
葉南期嘴脣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這幾個人未必會殺了他,但如果就在這兒任由血流的話,他可能會死於失血,或者乾脆凍死。
他心裡沒有恐懼,只有不甘。
意識恍惚了會兒,葉南期隱約聽到有什麼聲音,抬起頭,看到那個老大提著鋼管朝他走來,高高揚起。
現在的小混混都敢殺人了?
心裡閃過這個念頭,下一瞬,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老大的鋼管還沒砸下來,便被人狠狠踹開了,力道之大,竟然將人直接踹飛幾米遠,一時間爬不起來。
葉南期身體冰涼,眼前蔓延著血色,勉強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看到了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