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週三禿子面露驚悸之色,乾澀的嚥著唾沫:“真叫狠……”
李沖毫無表情的道:“查既白,我這是迫不得已。”
查既白冷漠的道:“這是你們自己的事,狗咬狗一嘴毛,我根本無動於衷!”
脣角痙攣了一下,李沖低沉的道:“但白的說,我還不想死,我也清楚與你在這種情勢下豁鬥乃是必死無疑,原先我一直希望能夠壓制魏尚堯或者說服他,顏面但堪能保,便趁機下臺,不料這個莽夫卻如此任性剛愎,恣意妄行,他既不顧我的難處,要拖我下水一起尋死,我就只好先廢了他——”
查既白微微一笑:“這麼說來,你是不打算遵照你們頭兒的諭令做了?”
李沖僵硬的道:“不是不遵諭令,而是力有不逮……”
查既白笑得更加甜蜜可愛:“說得很好,只怕你們‘丹月堂’不會接受你的解釋吧?再者,你那夥計背脊樑上這一刀,你又如何向他們交代?”
李沖形容晦暗,竟嘆了口氣:“事實上,老查,我已經不能再回堂口了……”
點點頭,查既白道:“所以你不必嘴硬,楞要打腫臉充胖子,眼下的境況相當明顯,你在這裡和我拼,十有八九落個沒命,你若轉回‘丹月堂’,便十有十成篤定挨刮,而且包管比死在我手裡猶要痛苦多倍!”
身子震了震,李沖臉色鐵青的道:“查既白,聽你的口氣,似乎你並不打算放過我?”
查既白沒有回答,僅是默默的凝注著李沖,神情諱莫如深,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誰也猜不透他內心裡有什麼計較,甚至他的眼睛也恁般平淡深沉,既不和祥,亦無煞氣。
李沖又沙沙的開口道:“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活口,不論是我或魏尚堯,你全要我們死!”
查既白緩慢的道:“李沖,在剛才之前,你屬於‘丹月堂’的殺手,而在如今,你已不算是‘丹月堂’的人了,這其中差別很大,‘丹月堂’要宰我,因此每一個‘丹月堂’的人都是我的仇敵,一旦遇上了我也照樣不能放過,反過來說,不是‘丹月堂’所屬,和我就沒有糾葛,我又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所以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條件,你的性命就是你的了。”
李沖沉住氣問:“什麼‘小小的條件’?”
查既白笑道:“還有什麼事比生命更可貴?李沖,與生命相比,任何條件也都不算是大的了……”
咬咬牙,李沖道:“你說。”
查既白一招手道:“法不傳六耳,你且湊近過來。”
略一猶豫,李沖走到查既白身邊,查既白俯在他耳朵根上悄聲細語,李沖的臉色連連變化,似是十分為難,查既白又低低說了一陣,他才勉強點頭,卻又疑慮的瞧向那邊的週三禿子和曹大駝。
拍拍李沖肩膀,查既白道:“你放心,他們兩個我來保證,絕對守口如瓶,不會走漏絲毫風聲!”
李沖苦澀的道:“好吧,我便相信你,不過萬一露出了點痕跡,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查既白正色道:“我是何人,此是何事?我既答應了你,便一定為你做到,我們之間的交易包管嚴絲合縫,斷不可能發生任何差錯!”
過去拔出魏尚堯屍身上的牛角短刀,李沖擦去刀鋒血跡收妥,一拱手道:“承情一命,查既白,便盼不要快快收回……”
重重抱拳,查既白道:“寬念寬念,六十年內,包你接不到閻王老子的催命帖就是!”
李沖轉身奔去,直到看不見蹤影了,查既白才移過視線,朝著正在發怔的週三禿子與曹大駝齜牙一笑——頗為邪異的那麼毗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