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下手狠辣,乾淨俐落。
一下子就震懾住了那人, 就算斷臂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死死咬住牙關, 一聲哀嚎都不敢發出來, 生怕再次激怒江容易,再次從他身上卸下什麼物件來。
江容易抬手拭去臉上的血痕,不過還是在瑩潤如玉的肌膚上留下了一抹紅意。
他的右手虛虛一抬,劍鋒從那人的脖頸處劃過。
那人以為必死無疑,可劍光一閃,只割下了一縷烏髮,生死一線之際, 他終於放棄了抵抗, 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
手臂沒了, 還可以用靈丹妙藥重塑,可命沒了,就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了。
江容易垂眸,看向了那人, 短短片刻時間, 他已經從勝券在握的獵手,變為了狼狽不堪的獵物。
江容易問:“這是哪裡?”
那人的目光渙散,一時間說不出話,直到十獄劍的劍鋒逼近,他才回過了神,艱難的開口說著:“這是……生入死出。”說完後, 他見江容易的面上似有不解,又解釋了一句,“雲夢澤的一家黑店,在這裡什麼都能買到。”
江容易又問:“芙蓉醉是什麼?”
“芙蓉醉,是一種迷藥。”那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專門剋制劍修。”他至今沒有想通,為什麼一個劍修,會精通法術。
江容易試了一下,劍修與劍本是心意相通,使臂使指的,但現在他與十獄劍的聯繫中斷,劍在他手中,也只是比燒火棍鋒利一些。
若不是他身懷天生萬道體,臨時領悟了一個法術,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江容易是沒什麼大礙,可還有一個劍修也身中芙蓉醉。
他望向了浴池的方向,可以看見周思危的身體浸沒在溫泉之中,一動不動,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人趁著江容易分神的片刻,用著僅剩下的一隻手,哆哆嗦嗦的掏出了一個傳令符,打算向外面求救。
為了萬無一失的捕獲獵物,這個房間中佈下了隔絕神識的陣法,可到了現在,卻作繭自縛,將所有的生路都堵住了。
“怎麼解……”江容易回過頭,看見了那人暗地裡的小動作,饒有趣味的挑了挑眉,“不聽話的人,可是要吃點苦頭的。”
原話奉還。
江容易將十獄劍向上一拋,劍柄再次落到手中的時候轉換了一個方向,直直向下,插、入了那人的手腕之中。
那人終於忍不住,發出了慘叫聲,手指失了力氣,握著的傳令符也掉落在了地上。
泛黃的符咒很快被鮮血浸濕,上面繪畫著的符號被汙垢沾染,漸漸的黯淡了下去,顯然是失去了應有的效用。
可就算是這樣的痛苦加諸於身,以修士的體魄,還是不足以致死。
他的身下已經彙聚成了一個血泊,從中分開幾道蜿蜒的血線,順著白玉石磚的縫隙緩緩流淌而下。
那人翻著白眼,幾乎被身上的痛楚壓得喘不過氣了。
江容易挪動著腳步,躲開了流到了面前的鮮血,重複道:“芙蓉醉怎麼解?”
那人的神識被痛楚所充斥,都聽不見其它聲音,更不用說回答江容易的問題了,只能張嘴發出哀嚎之聲。
江容易皺了皺眉,見他確實不能做出回答後,豎起了一根手指,說:“最後一個問題。”他似有不忍,眉目間露出了憐憫之色,遲疑了片刻,繼續說,“殺了你,會被別人知道嗎?”
這句話,那人聽見了。
他費力得搖頭,想要開口求饒,卻只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響。
江容易拔出了十獄劍,帶出了一連串的血珠,“其實我也不想動手殺人的。”
那人以為有一線生機,雙眸中爆發出了期冀的目光,喉嚨中傳出一陣咕嚕咕嚕的水聲,他終於說出了話:“求……求你……”
江容易深深歎了一口氣:“可是……你惹我生氣了。”
一道深紅的血線於空中劃過,一顆人頭滾到了地上。
那顆頭顱上既有絕望又有不甘。
可能他至死都沒有想通,本來是一場萬無一失的狩獵,竟然失手在了一個中了芙蓉醉的劍修身上。
濃鬱的血腥味蓋過了鼻尖的芙蓉花香。
江容易繞過了面前的屍體,走到了浴池邊緣處,看向了裡面閉著眼睛的人,問道:“怎麼樣了?”
過了一會兒,周思危才睜開了眼睛,隔著濛濛霧氣,望著站在上面的江容易。
那一雙原本是如夜空般墨藍的眸子,隱隱透著一抹紅光,眼白處也遍佈細密的血絲,乍一看,如同入魔。
他低低呼喚道:“容易……”
“嗯?”江容易走到了周思危的身邊,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可是卻措不及防的被拉入了溫泉泉水中。
他的腳踝被周思危抓住,不受控制的沉入了浴池底部。
綻放的寶相花花紋在眼前一閃,江容易嗆了幾口泉水,這才浮出了水面。
“咳咳……”江容易將喉嚨中的泉水咳了出來,他剛才不過是隨意的裹了一件外袍,此時落入了水中,立刻就濕漉漉的貼在了身上。
剛才一陣掙扎,腰間系著的帶子也散了開來,露出了大半個胸膛。
“你……咳、你要做什麼?”水汽將血腥味沖散,江容易再一次聞到了芙蓉花香,他手腳發軟的攀上了周思危的肩膀,免得再沉入浴池中。
可就在動作間,不可避免的摩擦了一下不能碰到的地方。
江容易下意識的低頭,透過清澈透明的水面,下方的風景一覽無餘。
現在的場面有點尷尬,江容易乾笑了一聲,說了一句:“你還挺大的……唔!”
這句話彷彿觸動了什麼開關,周思危的手臂將人死死的禁錮在了身體中,兩人之間緊密的貼在了一起,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江容易感受到了一團足以灼傷人的火光,在腰腹下方熾熱地燃燒。
平靜的水面突然波濤洶湧,濺起點點晶瑩的水珠,最後撞到了岸上的白玉石磚中,又碎裂成無數點。
有兩滴水珠恰好滴落在了一處,很快的滾作了一團。
剛開始像是在試探,其中一滴水珠悄悄的伸出了一部分試探著,等到另一滴圓潤的水珠軟軟的攤成一團春水,兩滴水珠才真正的合為了一體。
嘩嘩水聲中響起了幾段交談聲。
“嗯……周思危?”
隨後是沙啞的聲音:“我在。”
江容易攀附上他的肩膀,努力在搖晃的池水中保持平衡,他咬住嘴脣,才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突破了?”
周思危伸手扶了一下快要滑落的人,提醒道:“認真點。”
隨後江容易根本來不及分神說話,只能被動的沉溺在波濤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一池溫泉的溫度都漸漸變冷,兩人才分了開來。
江容易一把將周思危推得遠遠的,背部靠上了後面的池壁,他的眼角紅潤,明顯是剛剛哭過了。
他瞥了周思危一眼,說出的話也帶著一點鼻音,“周思危,你真是有能耐了。”
周思危像是做了錯事,低垂著頭,只低低的說了一句:“忍不住。”
江容易回想起剛才的片段,什麼忍不住,明明就是餓虎撲食,就差將他拆吃入腹了,剛剛就算是哭著求饒了,也沒有停下動作。
等一下……
江容易用手背擦了擦臉頰,果然摸到了還未乾涸的淚痕。
他竟然在周思危面前哭了,還是在那樣的情景下哭了。
想到這一點,江容易抬手捂住了臉。
周思危到了他的身邊,將人抱在了懷中,輕聲問:“怎麼了?”
江容易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太丟人了……”
他與周思危相識這麼多年,還從未在他面前哭過鼻子。
簡直就是丟人到家了。
“不會。”周思危按下江容易的手,將藏在後面的臉露了出來,看著他的眼睛,極為認真的說,“我覺得很可愛。”
江容易冷哼了一聲,“胡說八道。”
他想再一次推開周思危,卻發現根本撼動不了這個身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前面的胸膛,問道:“你晉級到了什麼境界?”
周思危回答:“天仙境第三層。”
仙界的境界分為去凡境、地靈境、天仙境、神君境。
天仙境足以傲視絕大部分的修士了。
“這麼快?”江容易內視了一圈體內,剛才他也晉級了,現在也不過是天仙境一層。
應該說果然是主角嗎?無論是什麼,最後都會化為機遇。更不用說是系統給他的天生萬道體,看樣子就是為了周思危準備的。
江容易自語:“那豈不是多雙修幾次,修為就會突飛猛進了。”
周思危一本正經的說:“此法終究是一條捷徑,於自身無益,還是要靠著自身修煉,才是正道。”
聽到這麼一段話,江容易神情古怪的盯了周思危一會兒,“行吧……”他腰身一扭,從周思危的手臂之間鑽了出去,接著出了浴池,站在上方看著周思危,“你自己修煉去吧。”
周思危也跟著出了浴池,緊跟其後,伸手跟著拉住了江容易的手臂,有些不解的問:“怎麼生氣了?”
江容易回頭,說:“週二狗,我覺得你就是一個大傻子。”
周思危低頭,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忽地開口:“你不喜歡嗎?”
江容易一愣,不知該怎麼回答。
“嗯?”周思危發出了一聲疑惑的鼻音,沒有得到回答後,又問了一遍,“不喜歡嗎?”
江容易的嘴脣動了動,說出的話聲音極低,若不是周思危就在他的身邊,根本聽不清他說的話。
“喜……”江容易有些不好意思,避開了周思危的目光,“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