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徐清河假裝沒聽見江容易的拒絕, 十分真情實感地說: “既然我認了你這個兄弟,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等等……”江容易找到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他看了徐清河一眼,問, “有什麼難可以同當的?”
徐清河嘿嘿一笑, 回答道:“就是, 我們沒有晶石來付帳, 所以只能……賣藝了。”
江容易重複道:“賣藝?”
徐清河顯然是輕車熟路了,看起來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他挪動著凳子, 坐到了江容易的身邊, 問道:“你會什麼?”
江容易微微蹙眉, 說:“好像沒什麼會的。”
徐清河聞言,上上下下打量著江容易, 突然道:“你是劍修?”
江容易點了點頭。
徐清河問:“難道你不會來幾招唬人的劍法嗎?”
江容易瞥了他一眼,說:“我的劍,只拿來殺人。”
徐清河搖頭晃腦的說:“年輕……劍非殺人劍,而是用來取悅美人的。”
話音落下, 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劍, 他的劍略窄,劍身雪亮,他的手腕輕輕一抖, 上面就流轉了一道翠綠光芒。
然後徐清河起身出劍。
徐清河的劍又輕又柔, 隨了他本人的性格, 帶著一股纏綿的劍意,就如同春風吹拂,有著一種軟綿綿的溫柔。
“怎麼樣?”徐清河停了下來,回首看向江容易,帶著得意問道。
江容易說:“漂亮。”
但也只是漂亮,在江容易的眼裡,就是一個精緻的花架子,只要輕輕一戳,就會立刻分崩離析。
到底不如兩萬年後的那一劍。
“漂亮就對了。”徐清河絲毫沒有羞愧之意,反而洋洋自得,“我上衍春風君,就是靠這一劍招,捕獲了無數美人的芳心。”
江容易輕輕“啊”了一聲。
徐清河悄悄瞥了他一眼,竟然在江容易的臉上看到了不解。
“為什麼要用劍……”江容易微微蹙眉,問道,“不是看臉嗎?”
徐清河愣住了。
他看了看江容易,然後低頭看了看劍身上倒映出的自己。
說實話,徐清河算是一位清秀少年,若是放在人群中,也是能夠讓小姑娘回首一望的。
可這一份清秀,到了江容易的面前,就有一些不夠看了。
徐清河又抬眸看了一眼江容易,面前這人……還真的比他長得好,若是換一個性別,肯定是一位絕世佳人。
徐清河一聲不吭,背對著江容易坐到了凳子上,似乎是受到了打擊,不再開口說話了。
江容易提起茶壺,又到了一杯茶水,推到了徐清河的面前。
徐清河這才慢吞吞地轉了過來。
江容易說:“我初來乍到,有些事情想要詢問。”
徐清河喝茶的動作一頓,問:“什麼事?”
“請問……”江容易壓低了聲音,慢慢將問題說出了口,“你可聽說過‘滅世者’這一個人物?”
“滅世者?”不同於江容易的小心,徐清河大大咧咧地將這個名字說出了口,他思索了片刻,說,“名字倒是挺霸氣的,可是沒聽說過這個人啊。”
沒聽說過。
有兩個可能,一是滅世者此時還未成長出名;是以徐清河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知道滅世者這個人。
江容易低垂著眸子,看著杯中平靜的水面,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問:“你剛剛說什麼,賣藝?”
徐清河含糊地說:“什麼賣藝,上去胡亂耍幾劍就是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見門口傳來“砰”的一聲,兩扇大門直直打開,走進來的正是方才離去的梅娘。
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個水蔥般的少女,皆雙手捧著一堆衣物佩飾。
梅娘輕輕看了眼沒個正形的徐清河,然後目光落在了江容易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後,她捂嘴輕笑了起來,口中說著:“這一次,看來可以把你在滿堂春賒著的晶石都還清了。”
徐清河抓住了衣領,略顯慌張地說:“你……你要做什麼?我賣藝不賣身的……”說到一半,他又瞅了瞅梅娘那雪白的胸脯,瞬間改了口風,“不過如果是你,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梅孃的眼尾掃過了徐清河,反問道:“就你?你這個好吃懶做的無賴,若不是你的清風劍還有些看頭,你早就被打出滿堂春了。”
徐清河被這麼說也不惱,反而嘻嘻笑道:“就是不知道我的清風劍,能否獲得梅姑娘的芳心?”
說著徐清河就要湊到梅孃的身邊,可惜比他更快的是梅娘手中的鞭子,一陣涼風刮過,鞭子甩在了徐清河的腳邊。
速度之快,力道之狠,如果不是徐清河往後躲了一下,怕是要吃上一些苦頭。
梅娘懶得和徐清河多說,抬手一揮,招呼著兩位少女上前,說:“給他們換上。”
一位身穿嫩黃衣衫的少女到了徐清河的邊上,放下了衣物,就要伸手去扒徐清河的衣服。
可徐清河不僅不躲,還和個大爺一樣癱在了椅子上,等待著姑娘伺候,口中還說著:“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知姑娘姓名?”
那一雙桃花眼掃過,不免讓涉世未深的少女羞紅了臉。
江容易看不下去了,輕咳了一聲,說:“我們自己換。”
梅娘給了兩位少女一個眼神,說:“下去吧。”
兩位少女福了福身,就從房間內退了出去,只剩下梅娘一個人還站在屋內。
徐清河扯了扯衣領,戲謔地說:“難不成梅姑娘要親自幫我換?”
梅娘早已熟知徐清河的性子,故而連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接說:“我已將上衍清風君在此的消息放出去了,你若是想跑……”她並未直接說出逃跑以後的下場,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徐清河。
徐清河立刻舉起了雙手,連連點頭,說道:“明白明白。”
梅娘說完後,便走出了房間。
房門再次重重地關上,隔絕了他們出去的路。
江容易提起了放在桌上的衣物,這位梅姑娘倒是眼光不錯,給他挑了一件水紅內袍,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灑金紗袍,正好合了他的口味。
“你還挺有名的?”江容易打量完了衣物後,問道。
徐清河那邊已經將衣服換上了,他的是一件淡青色的衣物,領口袖口皆鑲嵌著一條雪白滾邊,衣擺處還繡著兩簇青竹,走動間,猶如春風吹拂,青竹枝葉搖曳。
“薄名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徐清河說得是謙虛,可是臉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暗自顯擺,“也就除了幾次妖魔,救了幾次美人,劍耍得漂亮一些而已。”
一邊說,徐清河一邊低頭看了眼嶄新的衣物,自覺已經是老子天下第一帥了。
“你看我是不是……”徐清河抬眸,看了過去,剛剛想說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裡,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你、你……”
江容易不解地問:“我什麼?”
徐清河驚了。
面前這人似乎天生就適合紅色,一身豔豔的水紅不僅沒有喧賓奪主,反而襯得他膚白勝雪,眉目如畫。
剛才徐清河只見了半張臉,就覺得驚豔,此時江容易轉了過來,略帶紅意的眼尾輕輕一掃,直接讓徐清河說不出話了。
過了一會兒,徐清河才緩了過來,只是他忍不住頻頻看向江容易的臉,自語道:“還好我喜歡女人……”
江容易披上了那件灑金紗袍,猶如一片火紅中落上了點點星辰,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徐清河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他轉身走向了大門,重重地拍打了幾下,同時口中還大喊道:“梅娘——”
梅娘來得很快,不耐煩地說:“怎麼了?”門一打開,她往裡面看了一眼,也像徐清河一般怔住了。
“太好看了……”梅娘伸手捧住了臉頰,見識頗多的她,此時臉上都浮上了兩道紅暈。
徐清河冷哼了一聲,說:“別看了,快走了!”一想到他在梅娘面前獻了這麼久的殷勤,還不如這小子一副皮相,想想就心肝疼。
梅娘這才反應了過來,放下了手,細聲細語地說:“還請公子前去滿堂春前廳。”
此時徐清河再無什麼驚豔的感受了,只覺得這人面目可憎,奪去了美人的注意力,他回頭毫不客氣地喊了一聲:“快走了!”
江容易朝著梅娘微微一笑,從房內走了出去。
滿堂春的前廳熱鬧極了。
許是聽見了前些日子一劍斬殺妖魔的上衍春風君在此,有人想要見識他的劍法,有人想要看看他的容貌,不管這些人是何居心,不過片刻功夫,就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一廳的人。
“上衍真是人才輩出。”其中一個絡腮胡修士感歎道,“不算前面的白仙子、花間君,就連上衍最小的弟子,一出世就出了名。”
“聽說春風君的劍……”他旁邊的人咂了咂嘴,“聽說耍劍耍得特別漂亮。”
“正是,正是。”那絡腮胡感歎到一半,才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耍劍?怎麼說得和耍猴一樣。
絡腮胡回過頭,正要去找這位口出狂言的人,卻看見了一位少年坐在了後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絡腮胡愣了一下,視線在少年額頭上的兩支龍角上停留了片刻,隨後收回了目光,什麼都不敢說,默默地轉了回去。
少年龍淵君像是看穿了絡腮胡心中所想,嘀咕了一聲:“可不就是耍猴嗎?”他搖了搖手中的金箔扇子,瞥了眼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人,“你這人,怎麼到了花樓裡還是這麼一副模樣,怕不是……童男?”
周思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龍淵君立即住了嘴,訕笑道:“玩笑,玩笑。”
不管滿堂春裡面有多精緻風雅,到底是一個尋歡作樂的地方,待得久了就能聞到一股濃鬱的脂粉味。
周思危微微皺眉,十分不習慣這裡的味道。
他從時間長河中出來後,發現江容易不見了身影,就要前去尋找,在半路上遇到了年輕了一圈的龍淵君。
周思危想著與龍淵君在兩萬年後還有幾分交情,於是在他提議一同前去找人的時候,也就答應了下來。
可是沒有想到,龍淵君竟然帶他來這種地方……
周思危低聲說道:“我先出去了。”
“誒?”龍淵君搖扇子的動作一頓,“你這就出去了?後面還有好戲吶。”
周思危點了點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正要從這滿堂春色中走出去,耳邊突地響起了一陣琵琶樂聲。
不知奏的是何等樂曲,聽在耳中猶如佳人拋下了一捧珍珠,任由其跌落,纏綿又冷清,與滿堂春這個地方不太相符。
周思危的腳步一頓,他看見了一抹熟悉的剪影出現在了正中央的舞臺上。
大抵是為了一個欲拒還迎的味道,臺上掛著一層層的薄紗,讓人看不真切,又讓人想要一探究竟。
龍淵君還以為這人迴心轉意了,扇子合起敲了敲桌面,問道:“開竅了?”
周思危的腳步一轉,回到了座位上,重新坐了下來,只是在這一過程中,他一直注視著舞臺上,未挪動一下。
琵琶樂曲漸漸接近尾聲。
一層層薄紗輕輕飄蕩而下,終於在樂聲停止的那一瞬間,露出了臺上之人的真容。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