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陳棋的心咯噔了一下。
這位無法無天的紈絝這一次怕是撞到了鐵板上了。
葉閻修為不高, 看不出什麼面前的人是什麼底細。可是陳棋卻是清楚,不管這兩個人是什麼修為,只看他們能夠穿越時間長河, 就絕非是一般的修士。
陳棋還在猶豫要不要救下這位缺根筋的修二代, 那邊周思危已經直接動手了。
葉閻平日裡仗著一對修為高深的父母在中洲橫行霸道, 但也不是誰都惹,至少那些其他門派的青年才俊他是離得遠遠的,不敢招惹。
可是葉閻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竟然修為如此深不可測,還未出手,就已經讓他瑟瑟發抖。
“我……”葉閻嚥了咽口水, “我是明火門的……”
可惜周思危沒有聽他所說的話, 右手抬起, 直接揮出了一劍。
殺氣凜然。
陳棋急急開口:“等等——”
可惜他說得太遲了。
只見一道漆黑的劍光緩緩劃過, 灑滿燭火的夜色硬生生被切成了兩半,眨眼間已經到達了葉閻的面前。
這位往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修二代,在殺氣籠罩之下,連個逃跑的想法都來不及產生,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劍光落下。
葉閻感覺到了一股涼意從胸口冒出, 他慢慢地低下頭,一點血色從衣襟處沁出。
——他要死了嗎?
葉閻心中產生了這麼一個念頭。
可是周思危的劍卻在最後關頭止住了, 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只不過很快地被就背到了身後, 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周思危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死裡逃生的葉閻冒出了一頭冷汗,他見周思危沒有再下殺手,於是一個字都不敢說,直接從奇珍閣門口連滾帶爬的跑走了。
瞬息之後,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陳棋將扇子抵上了嘴脣,若有所思。
這位看起來並非是一個心軟之人,剛才的殺意也並非作假,那為什麼會突然停手?
難道……
古籍中所記載關於穿越時空長河的事,是真的?
周思危低聲說:“走吧。”
剛剛發生的事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江容易並未將這個活得不耐煩的人放在心上。只是他與周思危走出去一段路,突然聞見周身浮動著的梅花香氣中夾雜了淡淡的血腥味。
“哪裡來的味道?”江容易嗅了嗅,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周思危。
這股血腥味是從周思危身上傳來的。
周思危抬手聞了聞,說:“沒聞到。”在不經意間,他的手指從胸口拂過,若無其事的繼續說,“可能是困龍劍見了血。”
血腥味很快就消失了,江容易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正要繼續朝著藏鋒閣的方向走去,餘光突的瞥見了一道身影。
江容易轉過頭,直問道:“你怎麼還跟著我們?”
陳棋展開手中的絲綢扇子在身側搖了搖,一臉無辜地說:“你們也要去藏鋒閣嗎?正巧,我也要去。”
這下就連江容易都無話可說了。
這一路上來陳棋相助甚多,就算知道他心懷別樣的心思,也不好當場撕破臉面。
江容易無可奈何,只能不去理會這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人,直直向前走去。
可是還未邁出一步,就被周思危的手臂攔在了腰上。
“怎麼……”江容易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周思危帶著輕輕一躍,瞬間就與陳棋離得遠遠的了。
他側臉看去,由於離得太遠,只能看見陳棋那張模糊的臉。
再回過頭,就到了藏鋒閣的門口。
一走入九重高塔的第六層,就看見方止戈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好像從未離開過。只有他手中的十獄劍有一些變化,上面的裂縫幾乎接近於無,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看起來已經是完好如初了。
方止戈聽到了有人進入的腳步聲,緩緩抬起頭,看了過去。
不知為何,江容易隱約覺得這位方劍師看起來比之前要平易近人了一些,不過這點變化也與他無關。
江容易沒有多想,直接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冰盒與桌面碰撞發出了一點清脆的聲響,裡面那一抹翠綠也晃動了一下。
方止戈拿起了保存在冰盒中的蒼碧地心乳,賞閱了一番後,抬頭看向江容易,說道:“材料雖齊全了,可還要費上兩天的功夫。”
江容易點了點頭說:“好。”
方止戈的眼神在江容易臉上停留了片刻,就在江容易要生出疑惑的時候,就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說:“還請二位在藏鋒閣中休息兩日,再來取劍。”
說完後,立刻就有奴僕上前,帶領著他們走向休息的住所。
帶路的奴僕是一位沉默的少年,他一句話都沒說,帶領客人走到了住處,就悄然離去。
吱嘎——
江容易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和一張凳子,擺設簡單樸素,只有牆壁上掛著一把長劍算是點綴。
江容易走到了床前,懶散地躺倒了床邊,上面鋪著的被褥還算軟和,散發著一股陽光照射後的氣息。他伸手攬住了棉被,抱在了懷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周思危反手關起了門,這才走了過去。他單膝跪在了硬邦邦的床沿上,解開了江容易身上的衣物,低聲問:“困了?”
江容易點了點頭,任由周思危幫他脫去繁瑣的衣物。
可能是修為受損身上有傷的緣故,他一直精神不振,總感覺有些睏倦。沒有看見床還好,一看見床,只想著躺上去睡上一覺。
周思危抬起了江容易的手臂,將羽衣、灑金紗袍和外衣一件件地脫下,只餘下一件白色的裡衣,這才讓他好好的躺在了枕頭上。
江容易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周思危,含糊地問:“你不陪我嗎?”
周思危先是將床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收拾好掛起來,然後才躺到了江容易的身邊。
江容易感受到身邊多了一具散發著熱氣的身體,閉著眼睛抱住了周思危的手臂,用臉頰蹭了蹭,這才沉沉睡去。
周思危一動不動,生怕打擾了江容易睡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窗外的燈火都漸漸黯淡的時候,周思危才輕輕的抽出了被江容易抱著的手臂。
江容易在睡夢中低低自語了一聲,不知說的是什麼。
周思危坐了起來,低垂著頭看著身邊的人。以他的角度,可以看見江容易一側的臉頰,淩亂的髮絲映在白皙的肌膚上,期間一卷睫毛微微顫動,宛如振翅欲飛的蝴蝶。
周思危在他的臉頰上落下輕輕一個吻,隨後無聲無息的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間。
夜色微涼,鋪面而來的是濕潤的夜風。
一眼望去,遠處是火樹銀花,熱鬧至極的不夜天。這邊的藏鋒閣卻是藏於這夜色中,靜謐得讓人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周思危輕輕一躍,無聲落在了屋頂之上。他先是看了一眼上方的夜空,燈火照耀下,連顆星星都看不真切,然後他收回了目光,緩緩地坐了下來。
於一片夜色中,周思危勾起了衣領,露出了包裹在衣服中的胸膛一角。借著燈光,可以看見上面有一道狹長的劍傷。
周思危如今的這般的境界,鮮少有人能夠傷到他了,就算受傷了,不過幾個呼吸就能被身體的本能修復。
但這道傷痕又是憑空出現的,上面還帶著困龍劍的劍意——這明明是應該出現在那個明火門少主身上的劍傷。
周思危伸出手指,輕輕抹過胸膛上的傷口,絲絲縷縷的困龍劍意回到了他的手中,傷痕也隨之消失不見。
周思危看著指腹上的一抹血痕,並未輕鬆下來,他的心中產生了種種猜測。
難道明火門少主身上有著什麼靈器,導致身上所受的傷會全部反彈回來嗎?
這個猜測一產生,就被周思危否定了。
若是有什麼靈器在身,使用之時必定會產生波動,周思危不可能沒有發現。
那是……
“時間法則。”
周思危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了他心中的疑問。周思危抬眸看去,一道身影踏著萬千燈火而來,最終站在了他的面前。
陳棋面帶微笑,手中摺扇展開又合起,可以窺見扇面上畫著無數星辰。
“是時間法則。”陳棋踩著琉璃瓦,坐到了周思危的身邊,“仙界漫長歲月,大能數不勝數,你可知為何沒有人流轉時間改變歷史?”
周思危見他沒有表現出敵意,也只是心中戒備,面上並沒有顯現出什麼。
陳棋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全是因為,穿越時間長河並不代表可以……逆天改命。”
後面四個字,他說得極低。
周思危輕聲自語:“逆天改命?”
“是了。”陳棋側臉看向了周思危,說道,“你要做什麼,就要付出相同的代價,傷人……也會傷己。”
周思危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按上了自己的胸膛,可是又在中途止住。
所以,並不是明火門少主身懷異寶,而是這個時空的法則作亂。
他沉聲道:“你還知道什麼?”
“我?”
陳棋的眼中突地顯現出點點流光,如同星辰在一團雲霧中閃閃發亮,若是看得久了,都能看見其中萬千星辰按著一定的規律轉動。
“摘星樓——”
“手可摘星辰,眼可觀星象。”
陳棋注視著周思危,輕輕說道:“我知道你們從兩萬年後來,你們要做什麼?不……你們想要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