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傅真還是不太相信,他總感覺江恆殊話裡的那條狗在代指自己,江恆殊沒做特別多的解釋,拍拍他的腦袋,對他說:“等我一會兒,我先進去換個衣服。”
傅真點點頭,在一邊的樹墩子造型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打量著四周,整個溫泉會所採用的是森林系裝修風格,以綠色和木色為主要色調,但是大部分材質並非是木頭,比如他現在身下坐的木墩,再比如水池裡像是木梯一樣的臺階。
傅真正要收回視線,就看到唐彎彎與秦昭從不遠處向這邊走過來,他心中有些奇怪,他們兩個剛剛婚禮剛剛結束,不是應該度蜜月去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秦家的繼承人與傅家的千金大小姐不會就到這種地方來度蜜月吧。
傅真轉過頭裝作沒有看到這兩個人,把手機從兜裡拿了出來,登上微博,發現已經有好幾位配音老師聯繫自己了,他們向他詢問這兩年過得怎麼樣,什麼時候要重啟沙州紀事,他們會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刻過來找他。
傅真有點感動,他當即回復了這些老師,他沒注意到唐彎彎與秦昭從旁邊經過,唐彎彎應該是認出他了,隨即發出一聲冷笑。
傅真也沒有抬頭,建了一個小群將幾位老師一一拉了進去,與他們討論沙州紀事接下來的發展,不一會兒江恆殊換完衣服從房間裡出來了,站在傅真的面前,低頭看著他,說:“走吧。”
傅真與各位老師們說了一句有事就放下了手機,與江恆殊一起,繞過彎彎曲曲的走廊,來到盡頭的溫泉池,會所裡有有大池和小池,小池子的價格貴一點,但是私密性很好,池子周圍是用屏風圈起來的,還有幾棵景觀樹作為點綴,上面掛著黃色與綠色的彩燈。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面對著江恆殊傅真依舊有一點害羞,他將披在身上的浴巾放在一邊,他裡面穿了一條藍色的平角泳褲,江恆殊則是穿了一條黑色的。
傅真的臉很快被水蒸氣薰得紅彤彤的,他沿著木色的石階走進池子裡,江恆殊趕忙過來扶住他:“小心滑。”
“沒事沒事,”傅真試著在池子裡遊了兩下,池子還是小了點,對他來說有些施展不開,便靠著池邊坐下來,等著江恆殊下水。
江恆殊卻是久久沒有下來,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個投影儀,問傅真:“看電影嗎?”
這個時候看部電影倒是挺不錯的,不過這一回傅真可不敢讓江恆殊來選了,他游到江恆殊的眼前,仰著頭對江恆殊說:“我來選。”
江恆殊蹲下身,看著水中的傅真,水波蕩漾,白霧繚繞,忽然就想起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他稍微低下了頭,對傅真說:“過來親我一下。”
傅真望了江恆殊一會兒,在水中站起身,他的雙手撐在池邊,仰著頭伸長了脖子,有些像是獻祭的樣子,然後在江恆殊的下巴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江恆殊為了防止他摔倒,伸手扶在他的腰間。
傅真的眼睛有些濕潤的,泛著水光,眼尾帶著一抹緋紅,江恆殊的手指在傅真的眼角輕輕撫過。
傅真在螢幕上選了一部名叫《落幕時分》的同志電影,這部電影是著名導演姜小安拍攝於五年前,在當年拿下了紅日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與最佳編劇獎,雖然其中也有一點政治上的原因,因為同性婚姻合法化就是在那一年完成的,但是這部電影的品質也算是十分不錯的。
那個時候傅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同性戀的傾向,所以對這部電影並不感興趣,而且那年同時參加紅日電影節的還有他最喜歡的導演馮力文的《太陽療養院》,可惜最後卻是空手而歸,什麼獎都沒拿到,在種種原因下,傅真並沒有看過這部當年斬獲五億票房的文藝片。
《落幕時分》分為大眾版與鑒賞版,大眾版是正常上映給所有觀眾觀看的,而在鑒賞版中則保留了上映時被刪減掉的色情情節,而現在傅真打開的正是鑒賞版。
江恆殊將投影儀調好位置,這才下了水,就坐在傅真的身邊,與他一起觀看這部《落幕時分》,這部電影講述得是一對魔術師兄弟在參見一場國際匯演的過程中為藝術獻身的故事,這雖然是一部文藝片,但是劇情節奏緊湊,一點也不拖遝,人物形象鮮明,演員的演技也很到位,很多商業大片都達不到這個水準,不過最打動人心的還是那一段貫穿整部電影的壓抑的絕望的愛戀。
電影很快就結束了,傅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睫毛上沾了一點水珠,不知道是水蒸氣在上面液化,還是實在太困了的緣故,傅真合上雙眼,靠著身後池壁。
“困了?”江恆殊從水池中起身,到上面去將投影儀關閉,“困了就回去睡吧。”
傅真重新睜開了眼,轉身扶著池子的邊緣想要站起來,結果沒等徹底站起來就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仰頭看著江恆殊,對他說:“腿有點麻。”
江恆殊搖頭笑了一聲,重新下了水,然後一把將傅真從水中抱了出來,伴隨著水花嘩啦啦的聲響,傅真抓住江恆殊的肩膀,眼睛睜得很大,裡面盛滿的全是江恆殊。
江恆殊找了一條乾淨的浴巾將他包了起來,帶著他回到了休息的房間裡,他從櫃子上面拿出一條毛巾來,將傅真身上的水珠全部擦乾淨,又找來吹風機將他的頭髮吹幹,“好了,睡吧。”
傅真將江恆殊放下的吹風機拿了起來:“你頭髮還沒吹,我幫你吹吧。”
“不用,我不太習慣吹頭髮,”江恆殊又把傅真手裡剛剛拿到的吹風機放到一邊的櫃子上,再過來的時候傅真已經把被子放好,就等他上床了,結果江恆殊過來看了他一眼後並沒有上床,而是叮囑了他一句:“早點睡吧。”
傅真伸出手拉住江恆殊的手,問他:“你不睡吧。”
江恆殊在傅真的額頭上親了親,哄著他說:“乖,我去跟我爸打個電話,”
傅真哦了一聲,又想起了江恆殊家那條可能要捱打的狗,他點了點頭,目送著江恆殊離開房間,去了陽臺上。
江恆殊打通父親的電話,對電話那頭的人叫了一聲:“爸。”
江恆殊的父親名叫江水堯,今年都五十多歲了,本來想著等江恆殊成年以後讓接管家裡的那些活計,他退休跟江夫人出去好好浪一浪,結果這倒楣孩子剛一畢業就跟他說要跑到國外當什麼僱傭兵,江先生想起這件事氣就不打一處來,對著江恆殊也沒什麼好氣:“還知道給我打電話?”
江恆殊隱約能夠聽到電話的那頭江夫人也在他父親的身邊輕聲唸叨著什麼,不免輕笑出聲來。
“你還笑!看你回來不把你的腿打折!還學會搞同性戀了!”江先生這話剛一說完,江恆殊就聽見電話那一頭的江先生大叫道,“誒誒誒,你掐我幹什麼?”
江恆殊再次啞然失笑。
江先生被江夫人教訓了一通後,再次與江恆殊通話的時候語氣就好了很多,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對江恆殊說:“以後不會換別人了?”
江恆殊:“……”
這問的叫什麼話。
大概是一旁的江夫人又掐了江先生一把,江恆殊還能夠聽到一邊的江夫人對江先生道:“怎麼說話呢?”
然後就是江先生的求饒聲:“兒子聽著呢,給點面子給點面子……”
等到電話裡重新安靜了下來,“不會換了”,江恆殊篤定地說道。
江先生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對兒子是個同性戀這件事也妥協了,對江恆殊說:“那春節的時候你就帶他一起回來吧”
“我知道的。”江恆殊應道。
“你爺爺那兒……”江先生頓了一下,對江恆殊說,“你自己去說吧,我得把棍子給你爺爺留著。”
江恆殊嗯了一聲:“我明天就跟爺爺說。”
“你爺爺年紀大了,你多順著他點。”
“嗯。”江恆殊與父親又聊了兩句公司的事便掛了電話,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裡傅真的眼睛睜得又大又亮,裡面沒有一點睡意。
江恆殊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問他:“怎麼還沒睡?”
傅真:“睡不著,想事情。”
“什麼事?沙州紀事嗎?”
“不是。”傅真搖搖頭。
“那在想什麼?”
傅真抿了抿脣,有些猶豫,眼睛中藏著一絲小心,他向江恆殊問道:“真要聽嗎?”
江恆殊點點頭。
傅真依舊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看了看江恆殊的臉色,小聲對他說:“我在想你家那條要捱打的狗。”
江恆殊:“……”
江恆殊一聽這話,就知道傅真是猜出來要捱打的可能是他自己,他點了點傅真的鼻子,然後換了身衣服上了床,在傅真的身邊躺下來,把他擁在自己懷裡,輕聲對他說:“別想了,不會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