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七

紫千豪尊敬的道:

“道長無庸自責,好在事情業已分斷,是非亦已明判,這亦乃道長宅心仁厚,處論公充之實,若非道長嚴正不偏,一心堂堂,本幫上下必遭伐害不說,這不白之冤便越加難以洗刷了……”

單掌當胸,凡慈道人稽首道:

“真像既已大白,紫施主,老道亦無庸留下盤桓了,且從此別,施主他日若赴中土,武當山上,老道恭候施主蔽臨小遊,本山上下十二道觀,亦定將為施主大開宮門……”

連忙躬身,紫千豪道:

“道長知遇之恩,紫千豪永不忘懷,假以時日,定將專程前往中土,親謁寶山聆聽道長教誨!”

慈祥的一笑,凡慈轉過身來,朝谷百恕道;

“谷施主,今日之事,前因後果你也全看了個明白,聽了個清楚,老道忝為武當掌門。對這件事委實無法避命而行,非不能也,是不為也,老道如果與青城諸道友同樣皁白不分,曲直不論的用武力處聽此事,則日後武當一脈只怕就難以面對天下人,亦更無顏謁祖師於百年後了!”

又急又燥又窘的谷百恕將一張焦黃臉孔都漲成了朱赤色了,他連連搓手,惶惶不寧的道:

“道長,唉,道長,這又是何苦?你們這一走,不是就憑自削弱了我方威風,增加孤竹幫的氣焰了麼?道長什麼事全好商量哪,你老就平平心,息息息。委屈這一遭,成麼?”

微微笑了,凡慈道:

“谷施主,你我相交已有二十餘載了,這二十年的歲月非常漫長,老道為人如何,谷施主你多少也明白大端,因而你也該知道今日老道之退身,並非是因先前與凌澄道友之間發生的不快所使然,完全是為了此事內涵根本曲不在彼之故,人家孤竹幫並無不該不是之處,你又叫老道如何插手懲治人家?谷施主,真理公義,較之個人意氣更為重要。”

谷百恕急切的道:

“但,但道長也要給我幾分面子呀!”

搖搖頭,凡慈和緩的道;

“你錯了,谷施主,這不是面子問題,這是一個道理是非問題,谷施主,你我交好是事實,但卻不可因我們的交情便忽視了正義的存在,譬如說,施主依邀約老道同去做一件邪惡之事,便算施主你與老道和誼惇厚,老道亦不敢遵命,而且,若施主你硬拖老道下水,陷老道於不義之中,在施主來說,只怕於心不安,而老道更將萬劫不復了!”

臉上是黃中透青,谷百恕強道:

“這件事,道長,不見得是件不義之事吧……”

溫和的笑了,凡慈道:

“誣良為奸,歪曲道義成邪惡,用武力去對付一批行俠樂施的血性江湖男兒,谷施主,這若不叫不義之事,什麼才叫呢?”

一時窒著著吶響答不上話來,谷百恕又是難堪,又是氣憤,又是急燥,又是無措的僵在那裡,兩隻手都沒了個放處!

於是,凡慈又向寒著臉站在一邊的凌澄道人稽首道:

“道友今日此舉,老道不敢苟同,無力兼善,只好獨善,老道卻有數言奉勸道友:其一,孤竹幫各位施主,並非十惡不赦之徒,更非暴虐強橫的盜匪,他們所行所為,僅乃俠士風範,道友不宜再動干戈;其二,貴派弟子賈宗成本性忠誠,心地坦直,有正義感,亦不宜強加以罪,使其蒙冤莫辯;老道言盡於此,取捨之間,便由道友斟酌了。”

重重一哼,凌澄傲慢的道:

“貧道心裡有數,道兄且請自便!”

一聲“無量壽佛”,凡慈道長不再多言,他頷首座下四聖,灰抱飄揚中,五位武當羽上頭也不回的出場自去了!

場中,有一陣但冷又緊張的寂靜,但這寂靜卻只有片刻,片刻之後,凌澄道人已重重的“呸”了一聲,憤怒的道:

“走了好,走了好,武當的人只不過是虛有其名而已,他們這種臨陣退縮,畏首畏尾的作風,除了說明他們的懦弱糊塗,就只更流路出他們親有助實發為榮的慣性,可恥可卑!”

谷百恕強笑一聲,道:

“凡慈連我也教訓了一頓呢……”

大袖猛揮,凌澄激動的道:

“簡直是敵我不分,落井下石!”

細眼眨動,谷百恕低促的道:

“小聲點,掌門,不要叫對方看了笑話去!”

凌澄強忍憤怒,卻仍然悻悻的道:

“凡慈老道這樣做算是什麼?等於刮我們的臉,抽我們的腿,真正豈有此理,虧他還滿口的仁義道德,說得天花亂墜,他在說著,山人業已越聽起恨,連答腔全不願答了!”

呼了口氣,谷百恕道:

“不提也罷,今天我們兩個算是全叫他碰了一鼻子發,唉,早先就不該邀他相助的,他那種人……”

凌澄不悅的道:

“百恕,這能怪你,仰是責我?”

搖搖手,谷百恕低聲道:

“算了,如今要怎麼辦?凡慈與他的人一走。我們的力量,可就打了一個大折扣了!”

雙目怒睜,凌澄氣湧如山:

“決計不能便宜那群孤竹賊匪!”

用黃細的手指一摸脣上稀疏的鬍鬚,谷百恕苦笑道:

“我沒意見,反正一切隨你了,掌門!”

忽然,他又靠近了一步,又壓低一了嗓門;

“賈宗成的這檔子事,你待如何處置?”

一咬牙,凌澄恨聲道:

“先押下去再說!”

谷百恕眼珠子一轉,“嗯”了一聲,道;

“不妥!”

又火了,凌澄道:

“怎的不妥?”

湊近了點,谷百恕悄聲道:

“凡慈與他武當的人一走,我們的力量業已大力削弱,賈宗成又是我們這邊的硬底子,如果你再押下他,等於更減低了我們的實力,這豈不是自找麻煩?須知孤竹幫那些人不是好對付的,我們又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抽自己的腿?如今來說,我們已經夠沉重的了!”

勉強忍住了心中氣,凌澄道人冷冷的道:

“依你之意,是……”

輕咳一聲,谷百恕的目光朝對面嚴陣以待的孤竹群豪們溜了一陣,又低又急的道:

“你過去向賈宗成說幾句比較緩和點的話,令他暫時將心中不平之氣壓一壓;然後再下令放了他,讓他參與行動——”

凌澄不快的道;

“這不是出爾反爾,空具言諭了麼?未免影響貧道威信!”

谷百恕急道:

“我的道爺,這是什麼節骨眼了,還在你的威信上斤斤計較?你就忍忍氣,讓一步結啦,如今用人正切之際,那還有過多講求的?我們自削力量已是夠傻的了,一個弄不巧逼反了賈宗成,這才更叫不上算呢,若是事情演變到那個地步,掌門,恐怕你就更沒有威信啦!”

遲疑了好一會,凌遇道人終於十分勉強的道:

“好吧,便照你的意思做!”

谷百恕忙道:

“快去吧,錯不了的!”

皺給雙眉,凌澄道人一跺腳道:

“好難為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