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這是一場天倫之淚呢?還是一場天倫之樂呢?目注這付情景,使看著的人都感到鼻端酸澀,雙目濕潤了,但心頭大感觸固然深刻,卻又有一種溫暖和煦的祥瑞之氣充斥在大家的胸膈之間,什麼人說過一句話:“先苦而後甜。”,可不就是眼前情形的寫照麼?這小兩口子固然是先苦後甜了,房老太爺不也一樣先苦後甜麼?如此一來,滿天懨氣化為祥和,而原來這些最親近的人中間所有的陰霾及僵窒也就全消失了,父女仍然是父女,而夫妻,嗯,亦照舊是夫妻了……等他們爺倆將心中多日來的鬱積的苦悶發洩得差不多了,紫千家朗聲笑道:“好了好了,滿天烏雲一掃而光,剩下就全是吉祥喜瑞啦。你們父女二位收收淚定定心。先各自坐下歇歇氣,以後,日子長著,有你們父女親近歡敘的時間,再加上一個有半子之稱的好女婿,這種融融洽洽的快活歲後有得過了……熊無極也大笑道:“我們老大說得對,兀那姓季的楞小子,你還不趕緊扶著你那準老婆坐過去歇歇氣,敬一盅熱茶麼?”
季懷南期期艾艾的答應著,一面手忙腳亂的將房燕扶起,誠惶誠恐,小小心心的把自己將來的太座移到方才位子坐下。
用力揉揉麵頰,房鐵孤訕訕的道:“方才這一陣兒女之態,委實令我汗顏,倒叫各位兄臺見笑了……”
紫千豪正色道:“發乎摯誠,出自肺腑,親恩慕孺之心,孝敬仰思之謂,正是天下最為崇高的舐犢至性的流露,房兄,這充分證明瞭你是個懂得愛,瞭解愛的人,何須汗顏之有,而我們看在眼中,羨慕還來不及,豈有笑謔之理?”
搓著手,藍揚善亦接口道;“是呀,咱們想找個寶貝女兒親一親,疼一疼猶尚不能,房老兄卻連女加婿全有了,怎不叫人打心眼裡瞧著眼紅?”
感喟的喟了口氣,房鐵孤道:“這個丫頭,可叫我擔足了心,老實說,氣呢,當然是氣,火呢,亦一肚皮火,可是,任我心裡怎麼個怨恨法,日日夜夜,又總是替這丫頭憂慮著,她自小嬌生慣養,未曾出過遠門,受過折騰,怕她涼著,又怕她餓著,怕她卻錢用,又怕她受人的氣,唉,這種滋味,不是生兒育女的人是體會不過來的。
”
紫千豪緩緩的道:“天下父母心,就是如此了!”
點點頭,熊無極道:“可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女,不知父母心。做父母的人,可真費煞心機,處處為兒女作想,時刻為下一輩打算,等到熬及皺紋滿臉,白髮如霜,兒女長大了。翅膀一硬,有些混帳的就各自高飛啦,所以說,房姑娘,你可千萬別學那些長硬翅膀就想離飛的混東西,要承歡膝下,好好孝順你老太爺一輩子,這才是個乖女兒,好女兒,才不虧你父親疼你一場!”
房燕老老實實的頷首道:“熊大叔放心,侄女一定會永遠不再離開爹身旁,會盡心盡力的孝敬他老人家一輩子。”
“嗯”了一聲,熊無極依老賣老的道:“這才是個好孩子!”
紫千豪一笑道:“我看,等我們的幾件大事辦妥之後,房兄,乾脆就在這裡給他們兩個孩子成親得了,山上人多手多,一應俱全,張羅起來也方便,待他們行了禮,合了房,你再帶小兩口子回去,叫人家看著聽著,豈非憑添一段佳話?”
大大鼓掌,藍揚善笑嘻嘻的問道:“好極了,好極了,正是‘一腔憤恨單騎萬裡追蹤,滿懷歡喜丈人婿女偕回’,妙,妙透!”
熊無極笑哈哈的道:“胖哥,看不出,你還頗有點墨水,出口成章呢?”
得意洋洋的,藍揚善道:“這個,頭兒,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休看咱這位熊樣不登大雅之堂,缺了點儒雅之氣,但咱的祖上卻也是書香世家,書香傳世,所以麼,咱就再不成材吧,老祖宗的靈氣總還佔了幾分,這‘出口成章’,只是彫蟲小技,呵呵,算不了什麼,算不了什麼……”
眉毛一揚,熊無極笑道:“媽的,誇不得你兩句,一誇你,你又不知自己是那蔥了!”
藍楊善急切的道:“這可不是假的,頭兒,你若不信,可以問……呃,問問大阿哥,咱的祖父中過舉人,咱的老爹也考上一員秀才呢!”
熊無極翻著眼皮道:“你沒做上狀元,直是蒼天無眼,太委屈了……”
幾句話,引得大夥全鬨笑起來,紫千豪莞爾道:“房丫頭與懷男,還叫你們叔叔,你兩個可真擺不起個長輩的架子來,純粹的為老不尊!”
藍揚善嘻嘻笑道:“不怪頭兒,大阿哥,他只是看咱滿腹的文章,又恨他自家胸無點墨,心裡頭吃醋罷了……”
哇哇怪叫,熊無極道:“我吃醋?我吃你什麼醋?胖子,你簡直不曉得自己是吃他娘幾碗乾飯了!”
房燕早已笑了個掩口葫蘆,連一向拘謹的季懷南也不禁忍俊不住,這時,房鐵孤忙抑住笑意,道:“藍老弟,說真的,我還得感謝你對燕兒與懷南的照拂之恩,免了他們的凍餒之苦,以後,一定叫他兩個好好孝敬孝敬你}”
樂了,藍揚善道:“這個麼,呃,倒也不算什麼,只要房老兄你能諒解,咱也就受用不盡了……咱生平無啥嗜好,趁日後到了這一雙小混球那裡,叫丫頭親自下廚,給咱弄兩碟小菜,燙壺好酒,呵呵,也就中了!”
房燕嬌柔的道:“藍大叔,你那身毛病我全知道,放心,你來了,包管侍候得你週週到到,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處不燙貼,五臟六腹管那兒全舒泰,叫你永不思蜀,雖南面王而不為了!”
房鐵孤不由笑罵道:“燕兒,怎麼可以對尊長說話如此不斟酌?”
藍揚善大笑道;“乖乖,看你這張小嘴多利害?咱這大叔可委實承受不起,前一陣子與你兩個同在‘洞天福地’住著的時候,咱就對你這丫頭片子的利牙利齒吃勿消了,咱認載,說你不過……”
搖著頭,房鐵孤笑道:“這丫頭就是這祥,嘴巴不饒人,你一句,她能說上十句,你有一個理,她能編出十個理,幾個人說不過她一個!”
房燕急叫:“爹……”
藍揚善呵呵笑道:“害臊了,丫頭,你爹說得一點不錯,其他人不知道,咱還不知道麼?老天爺,可領教夠啦!”
說著,他賊嘻嘻的斜看李懷南道:“愣小子,如今可好,你算自己找上這張利口了,以後,呵呵,你就自個兒等著消受好啦……”
季懷南脹紅著臉,吶響的道:“大叔,我……我一直覺得小燕的聲音很好聽……”
“哧哧”笑了個仰天倒,藍揚善全身肥肉亂哆嗦。
“楞……小子呀……你就慢慢聽吧,日子長著呢,將來言詞上吃了癟,可別怪你大叔今天唬你……”
尷尬的站在那裡,季懷南有些失措的冒出了句話:“小燕的什麼……我都喜歡。”
於是,房燕深情款款的投過去水盈盈的一注,藍揚善越發笑得口都閉不攏了,好像他這大半輩子來還沒有如此開心過一樣!
紫千豪微晒道:“揚善,你還沒樂夠?”
熊無極奇怪的道:“咦?胖哥,你是怎麼了?腦筋沒什麼毛病吧?是人家小兩口子蒙承尊親寬恕許婚,將結連理,又不是你,你他孃的樂什麼來著……”
止住笑,藍揚善撫著胸口道:“咱是覺得燕丫頭利害,而季懷南這渾小子又愣得出奇……”
“嗤”了一聲,熊無極道:“那麼,你還以為你很精明伶俐了?”
藍揚善一本正經的道:“一點不假,頭兒,咱是書香世家,咱的祖上——”
熊無極搖頭道:“你爺爺中過舉人,你爹中過秀水,是吧?你他娘卻沒學上滿腹經論,只學會瞭如何敲人悶棍!”
理直氣壯的,藍揚善道:“這也是一門學問,不上道的,一棒敲不準,還敲不暈那肥羊呢!”
滿堂鬨笑中,紫千豪忙道:“行了,越說越不成話了,也不怕害人笑話?”
房鐵孤舉起茶杯吸了口茶,道:“少兄,這一回,在‘斷魂岑’‘鬼圍場’旨“青城派”那些道士們之戰,聽說在你的領導之下又打了一場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