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沈垣比賽斬獲金獎,全家人團聚吃大餐慶祝。
黎宸簡直比他這個獲獎的本人還要高興,難得地沒辦法保持冷靜從容,連飲三杯酒,酒醉的紅暈浮上臉頰,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當年你媽媽也拿過這個獎……」
「嗯。」沈垣雖然高興,但卉姨也在桌上,她聽到叔叔提起前妻,會不會覺得不舒服啊?沈垣忐忑不安,不懂聲色地看了卉姨一眼,沒見她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黎宸顯然是醉了,還拉著沈垣說:「繼續深造吧,叔叔替你看好了幾家國外的學校,我來給你交學費。」說到動情處,他還熱淚盈眶,「你媽媽當初剛準備開自己的工作,卻遇上了事故。那時她多高興啊,沒想到老天爺居然那麼殘忍……你或許可以完成你媽媽未了的心願。」
「你真是喝醉了。」林之卉見沈垣一臉為難,對黎宸說,「現在這年頭,還讓孩子為了實現父母未完的夢想而努力,這可不好。就算小垣將來要開自己的工作室,肯定也是為他自己開啊。是吧?小垣,你要是想出國深造再去。」
有時叔叔投在他身上的期許,確實讓他感到壓力頗重,所以他一直拼了命地想拿出個好成績給叔叔看,與其說叔叔把他當成媽媽的投影,倒不如說他本身就是媽媽的血脈的延續,所以叔叔總會不由自主地用媽媽的事來要求他。卉姨不動聲色地給他解了圍,沈垣鬆了口氣,回答說:「嗯,我準備去的,已經申請了幾家學校。」
林之卉方才只是隨便一問,好岔開話題,沒料到沈垣居然會這樣回答。
黎麟也愣住了:「哥,你要去留學?去哪國,我也要去。」
黎宸說:「你添什麼亂?你哥哥想出國是目標明確地要提升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學什麼。你呢?你哥幹什麼你都想跟著,這可是人生大事,馬虎不得,能這樣隨便嗎?」
黎麟:「……」
回去後。
林之卉趕緊問沈垣:【你真打算去留學啊?】
沈垣:【嗯,能申請上我就去,我覺得以我的成績,應該能拿到offer】
林之卉:【那……那喬海樓呢?這件事你和他說過嗎?】
沈垣過了好一會兒,才心虛地回覆:【我沒和他說過,他不知道】
林之卉:【你不是跟他和好了嗎?留學這麼大的事你不和他說啊?】
沈垣:【我們沒和好,我讀書是我的事,幹他什麼事?不用問他的意見吧。反正,不管他同不同意,我肯定先顧及自己的發展】
我就是這麼自私。沈垣想,他可不清楚自己對喬海樓產生的多巴胺能持續分泌多久。當年媽媽戀愛腦,一時感動嫁給爸爸,耽擱好幾年,別說事業學業,差點把一輩子都毀了。這起慘痛的事件教育了他,人首先要愛自己,再去愛別人,假如衝突了,還是愛自己好一些。
現在八字都還沒一撇,和喬海樓說什麼,等他被錄取以後,他再告訴喬海樓……沈垣是真不敢現在就告訴喬海樓,他擔心喬海樓可能會阻止他,萬一喬海樓不希望他去,只想把他養在家裡做個小金絲雀,喬海樓那張嘴又那麼會哄人,他還真拿不準要是喬海樓哄他別去,他會不會答應。索性,直接先不告訴喬海樓吧。
林之卉斬釘截鐵地誇獎了他:【做得對!就應該這樣……這些天我一直好擔心,怕你被他給哄了。你和他戀愛就戀愛,別圍著他轉,把自己的前途放在他前面一準沒錯,別人給的都是虛的,你自己的成長和獲得才是實實在在的。你打算繼續和他在一起的話,這是你不被輕視的底氣;你不打算和他繼續在一起,這是你獨立的憑依。卉姨支持你!有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去!】
沈垣心底暖洋洋的,卉姨對他是真挺好的……他不禁會去想,假如媽媽還在世的話會怎樣,媽媽會對他說什麼呢?
沈垣想想就覺得有些難過,媽媽活著時,他叛逆期賭氣,一直沒和媽媽好好說話。
現在他拿到了媽媽人生重新起飛的同一個獎,沈垣想拿上獎杯,去給媽媽掃墓。
好巧不巧,喬海樓約他:「寶貝兒,你比賽拿了獎,喬叔叔請你吃飯吧?我位置都訂好了。」
其實是一週前他就定好了的,岑川不是說砸錢嗎?他把一家高檔餐廳包下來一整天的時間,由婚禮設計師來裝扮,打造出浪漫的氛圍,還花大價錢請了沈垣最喜歡的歌手,過來給他們唱兩首歌,不求婚,求復合而已。
飯要一口一口吃,先正式復合吧。
他做好兩手準備,假如沈垣的比賽名次不夠理想,那這頓飯就是安慰他,現在拿了這麼好的成績,自然就是慶功宴了。總之,無論如何,他要把沈垣騙出來感受一下他砸的錢。
在比賽前他沒有透露半點風聲,就想要給沈垣一個驚喜!
然後——
「不去。」沈垣說,「我那天沒空。」
喬海樓挺鬱悶地說:「怎麼了?你那天有什麼事?你那天學校不是沒課嗎?我都看過你的課表了。」
沈垣:「是沒課,但我想去給我媽媽掃墓。」
這就沒辦法了,他不能跟沈垣的媽媽爭。喬海樓想,那就只能把約會往後推遲了,再多花點錢讓他們等著吧。
這也是個好機會,喬海樓說:「我陪你一起去掃墓吧。」
沈垣連忙拒絕:「你去幹什麼?」
喬海樓:「見見我丈母孃。」
沈垣:「你可別這麼說,我媽媽去世的時候年紀還沒你大呢。」
喬海樓:「……」
但真到了那天,喬海樓主動說要送他去墓地,沈垣這次沒拒絕,等到了地方以後,沈垣還主動拉著喬海樓的手,牽著他,一起去到媽媽的墓碑前。
沈垣把一束白色香水百合放在墓碑前,然後點上蠟燭,祭拜。喬海樓陪著他,這人都來了,就順便一起拜一拜吧。
墓碑上,照片裡的女人風華正茂,她稱不上特別漂亮,但長得很親切溫柔,微微笑著。
沈垣一到媽媽的目前,鼻子就開始泛酸了。
喬海樓摸摸他的頭:「想哭就哭出來吧。」
沈垣深吸一口氣:「媽媽去世以後……我還過來和她吵過架的。我跟她說,你可真是個不負責的媽媽,從小拋棄我,等我長大懂事了,你再把我接走,說要補償我,結果才兩年,你就走了。」
「我五歲的時候從爸爸那裡離家出走過一次。我還從他的兜裡偷了兩塊錢。」
「說是離家出走,其實我只走出了兩條街的距離。」
「爸爸天天打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想去找媽媽,結果沒有找到,就在路邊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居然是我外公!」
「唉,你大概不能想像我當時的心情,我鼓起勇氣,頂著可能被爸爸抓住打個半死的風險好不容易撥通了外公家的電話,結果外公直接拒絕了我。他讓我回家,我對著電話,哇哇哇哭了好久,小賣部的大伯見我哭得那麼慘,連錢都不收,還倒給我一個冰棍。我不想回家,最後是鄰居路過,以為我亂走迷路,把我帶了回去。」
喬海樓握著他的手指,抬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落下一吻,看了看他手腕上戴著的紅繩:「可你還是很喜歡你媽媽,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你還一直戴著她做給你的編繩。」
之前他曾經看沈垣戴著的紅繩的顏色都褪得不像話了,找了新紅繩來,覺得可以扔掉舊的紅繩,換條新的,沈垣卻斷然拒絕了,問了好久,才悶聲說:「這是我媽媽給我編的手鍊,是唯一的一條,我只有這個了。」
媽媽和他之間沒什麼回憶,這是僅有的一點點回憶了,他不想忘記。
沈垣平時都使用地非常小心,洗澡什麼的都會摘下來,偶爾才戴一戴。
沈垣一下子被喬海樓戳中淚點,他看看墓碑上照片裡的媽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說:「媽媽,我拿到你拿過的獎了,要是你還在,你會不會誇我?」
喬海樓抱住他,沈垣把臉埋進喬海樓的懷裡,小聲地抽泣起來。
喬海樓撫摸著他的脖頸後背:「沒事,沒事,叔叔會誇你的。」
沈垣帶著哭腔,還要懟他:「你誇我有什麼用……你放開我,你別抱著我,這是在我媽的墓前,這像什麼話啊?她要是還活著,肯定不會準我們在一起的。」
喬海樓:「你怎麼知道?我反倒覺得她肯定會同意的。」
沈垣:「不可能。」
兩人正抱成一團,有一句沒一句地拌著嘴。
忽地聽見不遠處有什麼掉落在地上的聲響,沈垣還在他懷裡哭呢,所以是喬海樓先循聲看過去。
那是一束花掉在地上,也是白色的百合花。
黎宸就站在幾步之外,一臉震驚地盯著他們倆,他微微張著嘴,像是想說什麼卻突然喘不過氣,過了好幾秒才緩過來,陰沉著臉,冷聲問:「喬海樓,你在做什麼?你在這裡做什麼?」
「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