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沈垣第一次被提名時是在二十五歲,那次他還有點激動,雖然對手強勁,但是既然都已經被提名了,他不是沒有想像過自己拿獎的場景……當然,最後果然不是他摘得獎盃,他也沒有多失落,確實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能被提名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認可了。
第二次被提名,沈垣則覺得自己獲獎的可能性大多了,抱著期待而去,然後悻悻而歸。第三次前哨風評他都是最好的,結果還是落選了。每次他都提前寫好了領獎稿,卻用不上,也挺鬱悶。
這兩年沈垣倒是看開了,反正他也不去迎合國際獎項而改變自己的風格,該怎樣就怎樣。
即便沒拿到這個獎,他的工作室仍然辦得很紅火,手上好幾個廣受好評又賣得很好的系列,中高低端都做得不錯,他現在說是珠寶設計師,其實早就自己做老闆了,現在不是他缺客人,他每次買到新的寶石做新的高端設計作品,只要一出就會被買走,並不公開。
喬海樓還把璀璨的股份都給了他,起碼省了他十年奮鬥,現在他是璀璨的老闆,自己當總裁兼設計總監。
一般人到了這個地步大概就覺得心滿意足了,沈垣沒有,他覺得自己還能更進幾步。
終於到了頒獎典禮當天。
沈垣第四次來參加,早就輕車熟路了。
禮服早就訂製好了,可以帶家屬,這次沈垣還是照例帶著老喬一起去。
他們在家裡換好衣服,從頭髮絲兒到鞋尖兒都整理地毫無差錯。
正好是放假時間,兩個孩子都從國內跟了過來,嘰嘰喳喳地給意見。
沈喬笙小朋友現在就比沈垣矮半個頭,生得高高大大,他現在越長越像喬海樓了,看上去挺精明的樣子,性格倒是比較綿軟,在外面人人都說他聰明,回家了被妹妹耍得團團轉。
沈喬笙說:「爸爸,我覺得配那條藍色的領帶更好看。換那條吧。」
沈垣二話沒說,換上了兒子給挑的領帶,管他是不是真的配,這是孩子選的,不能帶孩子去現場,能戴著孩子挑的領帶也挺好的。
沈喬箏小朋友雖然只比哥哥小兩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天不足,她從小就長得小,比同齡的小朋友長得小一圈,比她蹭蹭往上冒的哥哥矮一個半頭,是個小不點。她還不會寫字的時候就跟著沈垣拿筆劃畫了,偶爾參加幾個美術比賽,都能拿張獎狀回家。
沈喬箏安慰他說:「爸爸,不用緊張,拿不拿獎都沒關係,拿獎了,作為慶祝,我和哥哥請你們吃飯,就算沒拿到,我們也請你們吃飯。好不好?」
她還是要仰著頭跟爸爸說話的身高,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但沈垣是見怪不怪了。
沈垣笑著說:「這麼好?那無論怎樣,爸爸都白賺到一頓飯啊!」
時間快到了,祕書過來催促他們上車出發。
兩個孩子像是小尾巴追到了門口,喬海樓牽著沈垣的手,對他們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們回去吧,我會照顧你們小爸爸的。」
孩子們還擔心地望著他:「爸爸,我們在家等你回來。」
沈垣心一下子軟了,沈垣說:「過來。爸爸抱一下。」
妹妹還小,直接撲到沈垣懷裡了。
哥哥害羞:「爸爸,我現在都那麼大了,還抱啊?」
沈垣不說什麼,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好也抱住了爸爸,喬海樓抱住他們三個,一家四口抱成一團。
沈垣感覺心底像是突然湧出了許多勇氣,他突然十分滿足,覺得別無所有了。
沈垣舉目望去,這次來受邀參加的設計師中,華人面孔又比上次更多了,差不多每個人沈垣都認識,他走過去一一打招呼,不需要祕書,自己就能熟記他們的情況,並不會記混。不止是同胞,只要有點頭臉的設計師,他都能說得上來。他像是隻快活的小鳥飛進了樹林裡,嘰嘰喳喳。
這也是沈垣被某些人詬病的一處,他不是隻埋頭鑽研藝術的藝術家,他到處結交關係,目的明確,很商業化,無所不利用。
這幾年國內的珠寶設計行業欣欣向榮,有才華的新人層出不窮。
沈垣牽線給國內引進了幾本國外的頂尖珠寶雜誌,做過幾次珠寶比賽的評委。前陣子還搞了一個珠寶設計主題的真人秀節目,提拔有才能的新人,資助獎學金,推薦他們入學名校。
等沈垣有空,回過頭看看時,才發現,自己年紀不大,如今江湖地位倒是立起來了,也是先前國內無人。他去給比賽當評委時,看到那些才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都感覺彷彿看到當年的自己一般。
希爾先生這是這次評委席的成員,沈垣專注國內的發展之後,他們能在公開場合碰面的機會減少了許多,有一陣子沒見面過了。
希爾先生頭上添了幾絲白髮,笑容晏晏地同沈垣說話:「……怎麼樣?這次對自己有信心嗎?」
沈垣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沒信心。」
希爾先生揶揄地說:「每次都沒說沒信心。」
沈垣語氣輕鬆、很有信心地說:「但我對我下一季的新作品推出以後能賺到錢很有信心。」
希爾先生忍俊不禁。
喬海樓就看著沈垣跟穿花蝴蝶似的跟這個聊兩句,跟那個拉拉家常,如魚得水,一點都不覺得累。
該入場就坐了,沈垣總算停歇下來,他坐下之後,和他相熟的華人設計師以他為中心,自發地坐在他身後周圍。
沈垣說是不緊張,真到了頒獎的時候,手心都在冒汗。
喬海樓小聲和他說話,毫不客氣:「來的時候還很牛氣跟我說那不拿獎無所謂,這不還是怕了?」
沈垣悄悄地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是怕了呢,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正常生理現象。」
沈垣深呼吸,和喬海樓十指相扣的雙手緊握著不放鬆。
喬海樓摩挲著他的手心。
不用喬海樓特意說,沈垣也知道喬海樓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好怕的,喬海樓在陪著他呢。
沈垣放鬆下來,索性去想想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好笑地說:「小花生小年糕還說要請我們吃飯,他們吃飯的錢還不是我們給他們的零花錢,換算過來,不還是我們自己請自己吃飯?」
喬海樓跟他說:「不是啊,他們訂的餐廳用我們給的零花錢可訂不起,他們把過年的壓歲錢都攢起來沒用,就等著今年你這一遭,要是你拿獎了,他們還準備再給你買別的禮物。」
沈垣簡直有點受寵若驚:「這麼乖的嗎?」
喬海樓拍拍他的手:「好了,不說了,重頭戲來了。」
沈垣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頒獎臺上,頒獎人一一將這次入圍的設計師名字和他們選報的代表作簡單介紹過去,電子屏上放出作品圖。
全場的燈光暗下來,只有一束白光在坐席中徘徊。
「第xx屆國際年度最佳珠寶設計師就是……」
主持人打開卡片,怪腔怪調地念:
「Yuan·Shen」
燈光落定,光中只有沈垣一人。
沈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潮水般的掌聲包圍住他,他腦袋裡什麼都沒想,反身就抱住了喬海樓。
喬海樓回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大家都看著呢,別撒嬌了,快去領獎吧。」
沈垣在喬海樓的懷裡賴了七八秒,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他。
沈垣理了理衣服,離開座位,走向領獎臺,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喬海樓,喬海樓正在望著他,沈垣心裡才踏實一些。
沈垣走上領獎臺,從頒獎人手裡接過沉甸甸的獎盃。
沈垣迅速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喬海樓,他看著喬海樓,笑了一下。
喬海樓回了一個笑。
他現在看上去冷靜從容多了,領獎詞沈垣早就背過了:「謝謝大家。感謝各位評委的肯定,感謝在場為我鼓掌的每一個人,謝謝你們的支持。其他入圍者也有著令人驚歎的才華,能拿到這個獎是我的榮幸。我最要感謝我的丈夫,他一直不求回報地支持著我。還有我的兩個孩子,他們是我的小天使,我的靈感來源。」
「我很滿足了。」
「小時候,我有兩個心願,一是能成為一名小有成就的珠寶設計師,二是擁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在累的時候可以回去的地方。現在我的兩個夢想都實現了。」
喬海樓與有榮焉,為沈垣感到驕傲,他就喜歡看沈垣神采飛揚、熠熠生輝的模樣。
即使有很多人說,沒有他就沒有沈垣,固然沈垣走到今天有他的一份力,但也不儘然。
沈垣再遇見他之前,都能在黑暗之中堅強地成長,他只是給了沈垣足夠的光,讓沈垣能更加迅速地成長起來。
沈垣並不覺得這就是一個結局,不,這只是一個開始。
沈垣野心勃勃地望著鏡頭:「接下去,我還要推出新的項目,大家敬請期待。謝謝。」
喬海樓沉浸於他眸中的光芒,他想要這光永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