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我們分手吧葉準。」女孩子小聲地說出這幾個字,繼而咬了咬自己的下脣,不敢看面前的男生。
她的面前,站著的是比她高了至少二十幾公分的少年。對方穿著夏天的校服——一件印著學校LOGO的簡單白色T,手裡抱著一隻籃球,皮膚是常年暴露在太陽下的深蜜色。健康而有光澤。
而少年長著一張還算英俊,但粗看有些凶的臉。
「為什麼?」
對交往了才一個月的女朋友突然而來的分手,他雖然沒有顯得特別的驚訝和生氣,但還是不太高興,並且不解地鎖緊了眉頭。
當初可是她要求自己和她交往的,每天給他送零食,有比賽時到球場給他加油,放學了總是等在他的教室外……雖然說不上多喜歡她,但葉準覺得她還不錯,至少不會像很多女生一樣脾氣大、公主病、不可思議,所以被追了幾個星期後葉準就和對方開始正式地交往。
但現在突然的「分手」是什麼意思?
把他追到手便不再新鮮,所以要痛快地甩了他?
葉準雖然不喜歡看電視劇和小說,但那些故事裡渣男追到了難搞的女生後很快就厭煩了她們,繼而拋棄對方的橋段他還是知道。
現在的情況是,他也陷入了這樣的狗血劇?
但他只是默然地站著,並沒有像有的人那樣一下子因為難堪而做出什麼來,他神色冷靜,低頭看著對方,等待回答。
女孩子的頭垂得低低的,竟有些泫然欲泣的勢頭。
葉準微微一愣。
緊接著,他就聽到她說。「我覺得我們,也許其實不合適。對不起葉準,嗚嗚嗚~~」
而後,女生就擦著突然而來的眼淚轉過身,在吹著熱風的夕陽下,飛速地從操場上跑遠直至不見。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正面地和葉準交流。
好久以後,葉準才愣愣地、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其實從頭到尾就被她給忽視了。
這扯淡的戀愛和扯淡的分手。還沒有任何感覺,居然就走了盡頭。
就這樣,葉準的第一次戀愛畫上了戛然而止的句號。
「果凍愛甜蜜,涼涼的滑滑的,像初戀的味道~喲,葉準,來一口初戀的味道哦。」
葉準推開在他面前蹦躂的傢伙,吼道:「滾一邊去,什麼涼涼滑滑,史萊姆嗎?!」
好不容易抓緊課間的十分鐘在桌子上趴一下,還沒睡著就被吵醒,葉準吼完人覺得心裡不舒暢,又站起來把對方揍了一頓。
對方被他推倒在桌子上直叫喚:「哎喲哎喲,葉準哥哥失戀也不要拿小的撒氣呀……」
「找死。」葉準瞪他一眼,而後拉開自己的凳子,重新坐了回去。
而後他桌子上突然落下來一隻果凍,後面還在揉著肩膀□□的傢伙說道:「甜蜜的果凍安慰失戀的傢伙。」
葉準回頭看了對方一眼,而後把果凍拿了起來捏在手中,心裡多少有點感動。
雖然失戀對他而言算不上多大的打擊,但畢竟他才是被甩的那個,他心裡再怎麼也不可能感到舒服。
有朋友關心他也挺不錯的。
於是他說了句:「要安慰我就放學請我吃飯。」而後把果凍收進了褲子口袋裡。
「唉,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知足啊,這個果凍還是我女朋友給我的我都沒捨得吃呢……啊,糟,是不是現在不要在你面前提'女朋友'這幾個字比較好呢。」
葉準翻個白眼:「謝銘聲請你給我滾遠一點謝謝!」
下了自習回家要走一段路,葉準和謝銘聲還有班裡的兩個男生同路,幾人路過一家超市,超市門口正在做活動,擺了一堆零食在促銷,還在中間放了一臺電腦放廣告。
剛剛走到超市門口,謝銘聲就拉了拉葉準的袖子:「喏,今天我給你的果凍就是這款廣告。」
葉準微微地偏頭,順著謝銘聲的視線看過去。
二十幾寸的顯示器上,有個穿得格外青春靚麗的傢伙在一堆會動的果凍裡面唱唱跳跳,末了嘴裡來一句:「果凍愛甜蜜,涼涼的滑滑的,像初戀的味道~」,居然還擺了一個非常可愛的神情,扭著屁股撅著嘴,朝屏幕外的人送了個飛吻。
葉準頓時一僵,嘴角抽了抽,他決定回頭就扔掉還放在褲兜裡的果凍。
他是看錯了嗎?
那個穿著嫩黃短袖襯衣和淺綠馬褲的傢伙其實是女人?
長了十分蠢蛋的臉,還敢擺出那種超級可愛的表情,怎麼會他媽的是個男的?!
可是那把嗓音,那身高,那身材,他怎麼都不可能認為對方真的是女的!
就在葉準嫌棄和惡寒的時候,旁邊卻擠上來一群尖叫著的女生,一下沖散了葉準和他同學。
「林森雨,啊啊啊啊這是林森雨新出的廣告啊!」
「老闆我要買這款果凍,每種口味都給我裝十隻!」
「我們家林森雨太帥了啊啊!昨天我把學校外面報亭裡新的一期《男模》全部買了哈哈哈哈一本拿來看其他的全部收藏!」
「怪不得我一本都沒有買到,你這個傢伙真可惡,把森森還給我!」
「他是我的才不給你呢——」
「……」女生們尖著嗓音嘰嘰喳喳地圍成一堆鬧起來。
「……」葉準身上的雞皮疙瘩抖了抖,落了滿地。
這些女生都是瞎子嗎,居然都喜歡這麼一個……東西?
「林森雨這傢伙是個廣告紅人加模特,最近可真是出風頭,走吧。」謝銘聲招呼一聲,幾個男生都羨慕嫉妒地嘆著氣,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邊走謝銘聲一邊說:「我女朋友是林森雨的粉絲,這果凍前兩天剛出的時候她就買了幾大口袋,居然把包裝全部收著,裡面的果凍她吃不完就塞了一堆讓我解決,吃的我反胃,真是可惡啊。」
於是,聽到這話的葉準慢慢停下腳步,而後冷笑著朝謝銘聲轉過臉去:「這麼說。今天你給我果凍,是因為你已經吃得想吐?」
謝銘聲的可恥行為暴露,自然是以捱揍告終。最後他在一條岔路上嗷嗷嗚嗚嚎叫著和其他幾人告別,沒走一會兒,葉準和另外兩人也道了別,一個人往家裡走去。
他走到巷子路口的時候,他的妹妹已經站在那裡等著他。
葉真遠遠的就看到用單肩背著雙肩包的葉準,頓時在路燈下不斷地朝他揮手:「哥哥回來啦~」
葉真才七歲,剛剛上小學,晚上吃了飯,看一會兒動畫片,她就愛算著葉準放學的時間,出來巷子口接他。
葉準家就一個妹妹,是家裡的掌上明珠,葉準也不例外地十分疼愛她。於是他加快了步伐,邁開長腿朝那邊走去。
等他走近,看到葉真背後背著一個透明的小書包,他低頭定睛一看,頓時滿頭黑線。
「哥哥~」葉真親熱地挽住葉準的手,整個人撲上去,像洋娃娃一樣掛在了葉準身上。
小女孩才到她哥哥的大腿,葉準溫和地朝她一笑,就彎下腰輕鬆地把她抱了起來。
「哥哥,我給哥哥買了好吃的果凍。」葉真在葉準懷裡,抱著他的頭,格外親熱地在他肩膀上蹭來蹭去。
「……謝謝。」
葉準摸了一把葉真軟軟的髮絲,眼神再一次落到了那透明的書包裡面……好大一書包的果凍。
和他褲兜裡的,是同一個牌子。
等葉準做完作業已經是十一點過,他脫下褲子,摸出那隻果凍,把它對準了垃圾簍。等他盯著垃圾簍做了要扔的姿勢,手動了動最後卻又收了回來。
那蠢蛋雖然可笑,但並沒有得罪他。更何況,果凍是無辜的。
第二天剛上了兩節課,謝銘聲在課間的時候風風火火地衝進教室。
「大事,大事啊!那個林森雨轉到我們學校啦!!」
「林森雨————?!」
「啊啊啊啊啊啊林森雨——————?!」
「… ……………」
立刻教室裡就響起了一片驚呼、質疑、尖叫。許多不敢相信這件事的女生都瘋了一樣地衝過來把謝銘聲圍住,還有的則直接衝出了教室。
「一群瘋女人。」坐在葉準後面的男生「切」了一聲:「全部都是外貌協會。」
對於謝銘聲的消息葉準雖然微微有些吃驚,但他更大的疑問在於。
他一點都沒有覺得那個林森雨長得有多好看,他對於林森雨所有的印象,都只歸於了「不敢相信」一詞。一個男人那樣賣蠢賣可愛真的沒問題?!
這絕對不是出於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嫉妒。
葉準不是那種比不上就千方百計地想詆毀對方的人。
他只記得廣告裡那個人就是明明高高大大卻還去裝乖,真是十分可笑。以至於現在他已經想不起來林森雨到底長什麼樣子。
雖然,可能有一點點,似乎也許算得上是可愛的印象。
一直到上課,老師像趕羊一樣地把女生趕回來,才勉強算正常地維持了上課秩序。
謝銘聲感到了大危機,他上課不斷地給葉準發微信,他那個正在外省參加小提琴比賽的女朋友一回來恐怕就要因為林森雨的到來而瘋。
「她會不會把我甩了啊我擦。」
「她可是我們班的班花,我們級的級花,我們學校的校花,我用了一年才追到她,我可不想輸給林森雨啊。」
「葉準哥哥給我出出主意。」
「你說我們要不要教訓林森雨一頓,先給他個下馬威,讓他不要太得意?」
「……幹嘛不回我,葉準哥哥你快回復我我真心要哭了哇嗚嗚。」
於是煩不勝煩的葉準在手機上打上一句:「我精神上支持你。」
葉準不再囉嗦地把手機放回書包裡,他手撐著側臉看著書,窗外日光如火,歲月流金都聚集在不經意便消失的一刻。
這一剎那時光停在無風的梧桐樹蔭下,安靜的後院,有一名高挑的少年在窗外的梧桐樹下背對著他,隔壁班的班主任正在說著些什麼。對那少年單獨地。
有一頭柔順棕髮的少年應和地輕輕點著頭。樹蔭下,嶄新的校服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像是一段不知來自何時哪處的潔淨記憶。
葉準看了一眼,收回自己的視線。他並不知道有故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