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說著,他拍拍手,轉臉衝著門外叫:
“公昌,抱著小傢伙進來,好叫我們錢大兄安心立約。”
門口人影閃動,魁捂的蒲公昌應聲進屋,懷中果然還抱著寶蛋兒,寶蛋兒卻形容驚悸瑟縮,雙目呆滯,光景像是嚇傻了。
鐘滄笑道:
”全照你的吩咐辦了,大兄,可以落筆了吧?”
雙手一伸,把纏著鋼絲角鐵的束縛舉在鐘滄鼻子下方,錢來發道:
“就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麼寫?”
鐘滄遲疑了片歇,道:
“又不是請你寫中堂或是對聯張掛,字體用不著怎麼講究,我說錢大兄,馬馬虎虎,就這樣湊合著下筆吧。”
錢來發正色道:
“隨你的便,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契據書約,有其—定的法效。字句規格絕對含混不得,如果書寫模糊,著筆潦草,內容就不被承認,話講明白,到時候卻怨不得我。”
鐘滄猶豫著道:
“真有這麼嚴重?”
錢來發眼珠子一翻,道:
“鐘滄,你們是耍橫玩狠慣了,一群山魅土匪,如何明白商場的規矩、法定的律例?想要明目張膽的劫持人家基業,就必須有一套站得住腳的方式,手續若是不清,打馬虎眼是打不過去的!”
鐘滄怔仲了一會,扭頭對站在一旁的武青道:
“你看怎麼樣?”
武青木著一張面孔道:
“姓錢的說得不錯,像這種有關大筆錢財移轉的約書,若是文字草率,內容含混,恐怕就不能令人信服,發生不了讓渡的作用。”
鐘滄忙道:
“那麼,還是字跡寫得越清楚越好了?”
手摸著下巴,武青陰沉的道:
“問題只在於一旦解綁,姓錢的會不會搞鬼?”
鐘滄的目光投注在蒲公昌懷中的寶蛋兒身上,他若有所思的道:
“要拿這孩子制他——”
武青冷冷的道:
“他要眼看著孩子才肯下筆,當家的,我看姓錢的存心不善!”
坐在太師椅的錢來發大聲道:
“孩子在你們二當家的懷裡摟著,屋子內外又全是你們一窩子能人,就算我存心不善,卻無三頭六臂,還能怎麼個不善法?”
一聽是有點道理,鐘滄揚起嗓門:
“公昌,你看緊這小傢伙,萬一我們錢大兄想動歪腦筋,你不用我吩咐,先下手把這兔崽子弄掉,要砸,大夥全砸!”
蒲公昌凜烈的道:
“我明白,而且我也決不相信錢來發有如此神通,能從我手裡搶出個活娃娃!”
微微一笑,鐘滄向錢來發道:
“你聽到了,大兄?”
錢來發沒好氣的道:
“我他媽逆來順受,甘願由你們糟踏,為的全是這孩子,豈能出爾反爾,單圖個人貪生,危及孩子的生命?鐘滄,我算認了,但盼你們事後各憑良心就好!”
鐘滄滿意的道:
“錯不了,錢大兄,你一切依我們,我們自也一切依你,武青,咱們速戰速決,別拖泥帶水,過來替大兄把綁鬆了!”
武青沒有多說什麼,毫無表情的以熟練的手法為錢來發解除了雙腕的鋼絲與鐵角,當兩端結實的暗鎖在他一隻鉤形鑰匙的撥動下彈起清脆的一響,人已同時退出三步,而“飛蛇會”的大把頭“二郎擔山”秦威、三把頭“駝虎”簡翔、四把頭“冥箭”柴邦等人亦立刻手按傢伙,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來。
錢來發視若不見,他緩慢的相互搓揉雙腕,邊斜睨著站立角隅處那一高一矮的兩位仁兄,這兩個曾經與錢來打過交道的仁兄不免有些心裡發毛,惴惴然連手腳都沒了個放置處;錢來發清清嗓門,衝著兩人招招手:
“就你兩個,給我過來。”
一高一矮這兩位剛舉步,又覺得不對,二人趕忙望向他們的主子鐘滄,意思是在請示行止;鐘滄儘管不耐,東西未拿到之前又不能翻臉,只好陪著笑道:
“大兄叫喚他兩人,可有什麼事要交待?”
錢來發大刺剌的道:
“一個磨硯,一個扶紙,字須寫得清晰工整,必要的準備可不能少;我看滿屋子人都屬‘飛蛇會’的高級頭頭,只這兩個東西層次較低,所以不敢有勞各位,便僭越一次,叫他們幫幫忙了。”
鐘滄回頭道:
“餘強、郭德敏,還不趕緊上來侍候?”
高個子的餘強與矮個子的郭德敏齊聲回應,卻顯得相當勉強,兩個人蹭蹭挨挨的來到桌邊,由余強磨硯,郭德敏扶住紙頭兩端,看得出二位仁兄都憋了滿肚皮的鳥氣。
錢來發眯著眼端詳二人,笑嘻嘻的問道:
“在‘飛蛇會’,二位扮的是個什麼角色呀?”
餘強和郭德敏全都悶不吭聲,呼吸卻急促起來,鐘滄接上來道:
“大兄,我們‘飛蛇會’四位把頭之下,各有二名頭目。餘強同郭德敏乃是配屬於二把頭手下的兩名頭目……”
錢來發頷首道:
“配得好,配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鐘滄耐著性子道:
“大兄,綁解了,侍候的人也派到了,該可以動筆了吧?”
錢來發道:
“當然當然,我這就開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