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幾個彈琴的姑娘,光用聽的就知道是純粹的初學者,連左右手都分不開的那種。
一般來說,初學者練哈農是很正常的過程,練指法的同時也要加上一些別的教程,比如最基礎的拜厄,或者車爾尼。
但是剛彈了三條哈農,就開始練《小步舞曲》,是不是有點快了……
鄭新的疑問,鬱久也只能聳聳肩,表示不懂。
牛老師做示範,一首《小步舞曲》彈得很漂亮,流暢輕盈。
不過作為鋼琴基礎教材《巴赫》中的第一首,一個音樂學院鋼琴專業畢業的學生彈不好,那就太……丟人了。
但幾個姑娘不知道啊,她們只覺得牛老師彈得太好聽了,簡直是名家風範啊!不像她們自己,平時手還算靈巧,怎麼一放到琴鍵上,就覺得五根指頭都變成了胡蘿蔔,一會兒輕一會兒重的,還老打架呢?
鋼琴真難學啊!
幾個姑娘試著學前四個小節,顧了右手就顧不上左手,顧了左手就顧不上右手,越練越煩躁。
牛老師笑說:「不要著急,誰都是從不會練起的,等你們慢慢練好了,就能像我一樣彈了,想想不是很棒嗎?」
話是這個道理,但你讓爬音階都沒搞明白的人去彈實打實的曲子,學生肯定會挫敗的吧?一定要彈曲子,弄個小星星,粉刷匠,鈴兒響叮噹,左手就配配和絃找感覺,不是很棒嗎?
更何況人家本來就只是幼師,學鋼琴主要為了演奏兒歌,教一教C大調G大調的也好啊……
鄭新越想吐槽欲越旺盛,低聲問鬱久:「我可以上去發言嗎?」
鬱久朝他眨了眨眼睛:「你是客人。」
鄭新露出一個兄弟上道的表情,打了個響指,一把拉起劉柯喬:「小喬走,別吃了,我們去裝逼!」
劉柯喬把最後一口小蛋糕塞進嘴裡,才順著鄭新的力道站起來,吃完小蛋糕的他看起來興致勃勃:「走!」
鄭新和劉柯喬雖然風格各異,但都算水平線以上的長相,絕對不磕磣。
看到兩個帥哥過來,幾個姑娘都有點掛不住臉。
畢竟彈得太糟了,她們自己都覺得難聽。
劉柯喬問:「我們可以試試嗎?我會彈粉刷匠哦。」
一個姑娘開心道:「啊,這個是我們教材要求的曲目呢!要是三個月能學會就好了……」
「三個月足夠了,我當時一個月就學會了,我示範一個給你看看?」
鄭新在旁邊一邊憋笑,一邊搭腔:「他是兒歌之王哦!」
這個倒不是吹的,劉柯喬家堂弟堂妹和堂侄子姪女的一大堆,每年過年都要表演兒歌聯唱,彈個兒歌還不是信手拈來。
他們倆是客人,牛老師不好說什麼,面色不太好地哼了一聲。
小姑娘把自己坐的琴讓出來,劉柯喬掰掰手指,彈了一首俏皮輕快的改編版粉刷匠,中間的裝飾音多到眼花繚亂,直把幾個小姑娘給看傻了眼。
一曲完畢,劉柯喬還遺憾地跟鄭新講:「兒歌真的蠻難的,還是小步舞曲簡單一點,也難怪老師要從小步舞曲教起。」
牛老師:「…………」
鬱久笑得最後一口小蛋糕遲遲因為手抖沒法送進嘴裡,突然一抬頭,卻看到成叔正站在樓梯口那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他咳了兩聲,鄭新一邊慫恿劉柯喬再來一個兒歌,一邊回頭要給鬱久倒水。
鬱久:「不用,我就是,我就是……」
他還沒提醒到,劉柯喬就被姑娘們措辭華麗的贊美捧到了山巔,預備下手錶演一個更加硬核的兒歌了。
鬱久面色尷尬地站起來,成叔遲遲不上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聽聽這邊上課,他也不好過去喊人……
牛老師等劉柯喬彈到一半,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有什麼好炫的!小步舞曲是巴赫第一首,任何學琴的都應該會彈的,我教她們這個有問題嗎?」
劉柯喬手上不斷,立刻無縫切換到小步舞曲上,比牛老師彈得更加華麗活潑。
他一邊彈一邊說:「可以啊,畢竟這個簡單,我也會彈哦……」
他飛快地把旋律過完,讓出了位子,笑著對牛老師說:「別生氣,開個玩笑,你的小步舞曲也不錯。」
牛老師:「…………」被內行誇小步舞曲完全不值得開心啊!
她有點生氣地站起來,對著幾個姑娘也沒有了好臉色:「上課時間胡鬧什麼?快練啊!四個小節彈到現在,路上拉個路人都比你們有悟性!」
「牛倩倩!」成叔終於出聲了,從樓梯口走上來,臉色可謂陰雲密佈,嚇死個人。
牛老師唰地變了臉色:「成叔,我,我……」
成叔怒吼:「你就是這樣教森林木學生的?!這是我老朋友的學生,特地交給我,我信任你才交給你的!」
成叔永遠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跟誰都沒有黑過臉,牛老師這才有點害怕了。
她雖然是秋城音樂學院畢業的科班生,但學鋼琴的畢業生每年都源源不斷,工作也不算很好找。她的成績又很一般,這份琴行的工作還是靠著沾親帶故的關係才弄來的。
她的依仗完全是成叔,如果成叔不讓她乾了,那她的工作真的就危險了!
牛倩倩慌張地跑到成叔面前:「成叔~是我不好,那我不是被鬱久給,給激了嗎……他帶朋友來給我下套!成叔,他特別討厭我!」
鬱久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劉柯喬不好意思了,剛想解釋一下跟鬱久沒關係,就見成叔擺了擺手。
「小夥子沒事,你們先玩兒吧。」說罷他瞪了牛老師一眼:「跟我來辦公室!」
牛老師像顆脫水白菜,蔫了吧唧地進了小隔間,成叔在外邊先跟幾個姑娘道了歉,說老師問題回頭會通知,送走了人後才轉向鬱久。
他緩和了臉色:「小鬱,回來了?」
鬱久連忙點點頭,乖巧打招呼:「成叔。」
成叔轉頭:「這兩個是你朋友?」
鬱久:「對,是我青音賽認識的朋友,都比完復賽了,鄭新,劉柯喬。」
成叔欣賞地看著他們:「你們都很棒,尤其是你,兒歌改編得不錯!」
劉柯喬被點名,不太好意思地擺擺手。
成叔招呼了兩句就回了隔間,不知道跟牛老師說什麼去了。鬱久吁了口氣,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趕緊道:「我們下去吧?」
「走走走……」
鬱久下午又彈了兩個小時的琴,劉柯喬和鄭新坐在角落玩手機。
咖啡廳環境很好,暖融融的秋日陽光從玻璃牆外灑進來,劉柯喬懶洋洋地不想說話。
鄭新刷完手遊的每日任務,點開抽卡界面,湊到劉柯喬身邊:「給我抽個卡!我超級非的。」
劉柯喬順手一點,SSR。
鄭新:「……」臥槽,神手??
鄭新由衷佩服:「你這個手今天別洗了,滿是福氣。」
劉柯喬:「我不玩抽卡遊戲,人品才能攢起來的……」他一邊說一邊點開微博,突然誒了一聲。
鄭新:「咋了?」
劉柯喬:「都怪你,把我好好的人品抽走了,你看我這刷了個什麼訪談?」
那是國內目前最火的一刊古典音樂雜誌《蜉蝣》,在青音賽復賽結束後,第一時間出的一份速報。
這年頭紙質雜誌沒落,只剩下一小撮還在堅持,不少轉型中的雜誌都增設了電子刊。蜉蝣也不例外,不僅有電子刊,還有免費的前沿速報。
兩人點開微博仔細把微博頭條文章看了一遍。
鄭新鬱悶道:「咋回事兒,這是鄙視我們業餘組嗎?其他人不談,鬱久那小水平,穩穩趕英超美啊!」
劉柯喬已經在刷評論了,嘆了口氣:「這才發了半個小時,有句話都成流行語了,恰好還是說我們的。」
鄭新看得不仔細,納悶道:「哪句?」
劉柯喬指了指。
——[流行彈得真棒!]
鄭新:「…………」
評論裡已經不能看了,因為上一屆的業餘組就很不能打,貢獻了很多笑料,這一屆網友格外期待。
看到前沿雜誌對今年業餘組的評價,大家紛紛哈哈哈,說什麼的都有。很快,「流行彈得真棒」成了今年業餘組的標籤。
還有不少網友說,就衝著很棒的流行去的,週末轉播時一定看!
鬱久終於把兩小時彈完,下來就看見他倆歪成一幅廢貓扶不上牆的姿勢:「?」
鄭新:「讓小喬說。」
劉柯喬:「沒什麼,就是被嘲諷了。」
鬱久笑笑:「這有什麼,觀眾的的耳朵也不是擺設,到時候總要看節目的。」
鄭新想想也是,但是想到週末還有好幾天,就有點提不起興致。
他隨手又一刷,突然看見了新的熱點推送——
[@古典人生雪萊:[圖片]分享圖片,業餘組的小哥哥]
鄭新點進去,看見了鬱久的照片。
那是他彈完第一首謝幕時拍下的。少年背脊挺直,脖頸修長,西裝筆挺,腦袋後的小揪揪又有一絲俏皮。
鏡頭拉得很近,鬱久的側臉佔了一半畫面,頭頂的射燈映在他的眼睛裡,像汪了一潭水。
總之,如果鬱久平時的顏值有八十分,這張照片起碼拍出了180分的意境!
下面的評論比蜉蝣雜誌的頭條激烈多了——
「太好康了我fong了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這是業餘組的小哥哥好像,近看更美了,我那天為什麼沒坐前排?」
「???什麼情況,以後連聽音樂會都要帶望遠鏡了嗎!」
「就這顏值,他給我彈個巴啦啦小魔仙我都買票。」
「人家流行彈得真棒啊朋友們!!我別無所求!我要大聲喊出三個字!」
「我——可——以——」
鄭新:「…………」
劉柯喬搶過手機刷完,感慨萬千地說:「總感覺被用另一種形式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