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殺毒器
被方所帶著從一萬英尺的高空雙腳懸空的跳下來,林圖只想放聲大叫。
雲層很厚,可卻沒有實感。
廣袤的地平綫在太陽的照映下模糊成了金燦燦的一片,原本遙不可及的山河湖泊因她的不斷靠近而逐漸現出了自己的稜角。
林圖的尖叫聲隻懸在嘴邊,便被吹拂過她臉頰銳利好似刀鋒的寒風給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裡頭。
恐懼,戰慄,是把性命完全託付在別人手中的惴惴不安和惶恐。
她哆嗦著又檢查了一遍身上綁好的系帶,確保方所不會在半途解開安全繩把她直接無傘丟下去,這才拼命在心裡給自己鼓勁,慢慢將四肢舒展成了跳傘前,臨時教練教導給她的樣子。
林圖的心臟在自己的胸腔裡拼命的跳動著。
跟蹦極時不同,此刻的她因為綁上了兩個人的體重,幾乎是以無法預估的速度在不斷貼近著地面。
她拿不準身後那個哪怕徒手攀巖也不給自己系整套安全設備的瘋子究竟會帶著她怎麼玩。
會不會半途降落傘忽然出了事故
會不會在半道上颳起了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邪風
會不會,他錯估了完美的開傘時間,導致最終兩個人直接在地面上摔成兩個肉泥
林圖不敢再想更多的可能,眼角的餘光瞥見方所隨意搭在她身側的左手,大著膽子握住他的手腕,將上頭的壓力錶拽到了自己跟前。
「」
第五次查看腕間壓力錶的方所被林圖這個突兀的動作給惹笑了。
他數著秒,將被牽制住的左手從林圖的掌心裡抽出來。
身後的降落傘被他熟練的抽開,懸空的兩個人被鼓起來的降落傘拉扯得在半空一個顛簸。
林圖輕飄飄的身子像是瞬間感覺到了騰雲駕霧般的虛無感,方所已經在她身後將她輕輕得半攬在懷中,炫耀般的向她展示這個她從未見過的世界。
「你看。」
吹拂在臉上的風不再帶著雲層之上吃人般的凶惡。
林圖晒著軟綿綿的太陽,卸下對方所的偏見,重新用眼睛捕捉這個在她跟前生機勃勃存在著的地球。
蜿蜒綿長的公路在層次漸染的深冬山林間都被細化拉成成了一條幷不美觀的灰綫。
站在公寓頂樓俯瞰時繁華好似人間銀河的城市在自然的映襯下渺小到甚至都不如一個小小的火柴盒。
閃耀著的湖泊波光粼粼,宛若綠色的山川巨龍身上耀目的鱗片。
地平綫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曼妙彷彿一個舒展開來的畫卷。
奇妙、難以言說,卻又給人一種一往無前的力量。
「什麼情況聽說你帶了個第一次跳傘的妞直接上天了」
一小時後,聞訊而來的於斯人八卦的給自己找了把椅子,直接坐在了埋頭工作的方所對面。
聽見他的聲音,方所連頭都懶得抬。
落地之後,他安排下屬把林圖直接送回了市區。
這一條環繞城市的跳傘路綫在帶林圖上去前,他已經重複了數百遍。
今天把她綁上去,完全只是一時興起。
方所只是想看看,她在完全沒有被預告的情況下被人從一萬英尺的高空帶著跳下來究竟會有什麼反應。
只不過,拋開恐懼、怨念,還有被他評估成影後級演技之外,他竟然在林圖的眼睛裡看到了感激。
關於林圖的人物評估在他堪比計算機的大腦裡第一次出現了故障。
「有事」
方所察覺這一細節已經嚴重幹擾到自己的工作,不悅的皺眉,將脾氣都發洩到了房間裡另一個毫無自覺得發小身上。
「喂,別這麼小氣嘛。」
有印第安混血的於斯人一點兒也沒有成年人該有的自知之明,這也是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能待在方所身邊還這麼肆意妄為的原因。
「是個妞誒你長這麼大身邊第一次有妞誒」
於斯人深邃的眼睛裡閃爍的全是興奮的光芒,「快帶出來讓我見識一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受得了你這種男人」
「你今晚是不是想去喂活火山」
方所冷冰冰的字眼在面對親近之人時也一點兒也沒有收斂。
於斯人知道,方所只有在一個人嘗試死亡的時候才像個真正的人,其他時間,與其說他是人,不如說他是一個假借人類之軀,實際上正在他腦子裡高速運轉的先進計算機。
極限運動這件事情從源頭上說,是他帶著方所入的門。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些年這個幾乎站在權力頂點的男人不要命般的一次又一次挑戰著自己生命的極限,甚至設計出嚴絲合縫的機關,好保證他能毫髮無傷的享受跟死神擦肩而過的快感。
「Tndem Skydvng而且你還是保護者」
於斯人才不相信事情有方所閉口不提的事情那麼簡單。
要知道,一個習慣了作死的人突然有一天隻讓自己的私人飛機保持三千米左右的高度,甚至還帶好了全套設備,而且還在胸前綁上了一個毫無常識的大活人。
他如果不是真命不久矣,大概就是突然轉性了。
「工作認識的」
方所屏蔽了自己關於於斯人的五感,重新低頭把自己沉浸在數字的海洋。
「小氣得要死。」
於斯人笑嘻嘻的撐著椅子站起身來。
方所不說,關於那個神祕人的身份他更有自信能查出來。
能讓石頭也開花的角色,一定是一個有意思的角色。
他哼著歌,打開門想要開始自己的調查。
意料之外,一直低著頭的方所忽然開腔。
「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
方所在第一次見她時,就已經感覺到了她的平凡。
「喲謔~」
於斯人幸災樂禍的吹了一聲口哨。
方所有問題,而且不是一般的有問題。
他還沒說自己要去做什麼,當事人已經三緘其口想要給神祕人洗清嫌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玩浮潛了,你慢慢當你的CPU吧。」
酒店的房門重新合上,方所被顯示器映射著的眼睛現出些許猶豫。
他拿不準自己對於林圖的判斷。
這個號稱偏差率低於1的大腦在處理關於她的信息的時候永遠只有似是而非的論斷。
明明乍看之下只是一堆不起眼的數據,可是卻好像在其中掩藏了病毒一般趁他不備在他的身體裡肆意妄為。
於斯人是他的殺毒器。
他的嗅覺一直是方所長久以來的仰仗。
在心裡重新給自己建好了防火墻的方所終於放心下來。
啟動殺毒器的工序剛才已經完成,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到結果就可以動手隔離出被感染了病毒的區域,從源頭殺死病毒。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
兩個星期後,折返到他身邊的於斯人給他的答覆是。
「你不上那人我可要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