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不速之客,上
半小時後,林圖出事時停車場的監控錄像片段被發送到了淩初的手機上。
這段監控在於斯人救下林圖後已安排人做了銷毀,但,趕去林圖出事小區的技術人員還是在其中發現了被篡改的蛛絲馬跡。
於斯人英雄救美的後半部分監控已經完全無法恢復,故而,淩初能看見的,只有林圖出事前提前開進停車場的那輛別有用心的套牌車,還有自車上下來,一直走到死角區守株待兔的那兩個看不清容貌的高大男人。
淩初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屏幕裡走過的那兩個人。
森冷的殺氣第一次毫不遮掩的自他的身體源源不斷的向外湧出來。
緊接著,林圖毫無防備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畫面裡。
淩初的心在剎那間懸到了嗓子眼,恨不能時間逆流撕裂空間,好趕到她身邊替她擋下這一劫。
林圖,林圖
畫面靜止了有一分鐘時間,走入暗處的林圖再度被那兩個男人匆忙的抬了出來。
淩初憤怒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保姆車裡的沙發上。
他怎麼會大意到讓她一個人獨自待著
淩初把視頻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越看越覺得周身發冷。
他雙手合十抵在自己慘白的脣邊,有可能會失去林圖的恐懼第一次如此清晰,幾近淪肌浹髓。
到底是什麼人會對她下手
是衝她來的還是衝著他來的
那些人都是什麼背景現在他們在哪兒
最重要的是,林圖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阿嚏」
從浴室裡出來的林圖忍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不遠處,方所穿衣服的動作一頓,表情詫異的看著她。
房間內的溫度根據他的習慣一直都保持著這個他認為適宜的數值。
他繫好襯衣紐扣,略有些的不自然的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拎起來,快步走到林圖身邊,將衣服披在她肩上。
「快把衣服穿上。」
「嗯。」
林圖的臉又忍不住的紅了起來。
方所讓人送來的衣服都是最適合她的尺寸,而在此之前,他們倆甚至都只能稱得上幾面之緣。
他到底是怎麼安排人選出剛剛好契合她的尺碼難道就僅憑昨天那一晚
這個念頭只能到此為止。
林圖穿好衣服,輕鬆的套上長靴,將肩上的西裝外套拿下來,交還給方所。
「謝謝。」
方所接過外套,卻沒有穿,而是將它隨意的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在林圖將手完全收回去之前,方所重新遞過來一條男式領帶。
誒
林圖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
方所見她沒接,劍眉微挑,高出林圖許多的身子已經微微躬了下來,貼近她,自行將領帶套在了自己襯衣的領口之上。
「過來幫忙。」
「」
林圖終於懂了,有一個詞叫騎虎難下。
她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冷靜的抬手,將方所的領帶整理整齊,又替他重新翻好領口,原本就離她極近的方所趁其不備,輕輕吻上了她的側臉,蜻蜓點水般道,「謝謝。」
林圖捂著被方所偷吻的臉頰,恨不得直接跳開三米遠。
肇事者卻絲毫不覺得這樣的撩撥有什麼不對,一本正經的戴好了腕錶,臉上又恢復了平日工作時殺伐果斷的淩厲。
「過來。」
方所收拾完畢刷開房門,紳士的轉身回來等待慢半拍的林圖。
「來了。」
林圖快步跟上去,還不及走到方所身邊。朝房間外瞥了一臉的方所瞬間臉色一變,輕輕又把房門關上了。
「稍等,我先出去有點事。」
「誒」
被關在房間裡的林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房間外,坐在自己落拓迷彩包上的於斯人委屈巴巴的瞪著方所,大有他再不撒手,就要跟他魚死網破的怨念。
方所頭疼的扶額。
「你是屬狗的嗎」
昨晚他明明就已經表明了立場,為什麼於斯人還這麼契而不捨的緊咬著林圖不放
於斯人完全無視方所的汙衊,扭頭試圖在他身後尋找被藏起來的林圖,無果。
「昨天我就說過啊,一碼歸一碼,知遇之恩已經還清了,至少給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方所被於斯人給氣笑了。
公平競爭
他已經認定了的人,於斯人居然還想著公平競爭
他冷下臉來,最後一次給予眼前的好友勸退警告。
「在我這裡,沒有你所謂的機會。」
於斯人毫不畏懼的回望回去,笑嘻嘻的臉上沒有任何放棄的意思。
「那我們就這麼耗著~」
於斯人慢悠悠打了個哈欠,靠著墻重新盤腿坐在自己的包上。
於斯人太瞭解方所這個人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放縱,對於方所而言只可能持續一天。
方所為了林圖,已經荒廢了一整晚加一上午的公務。眼下公司的年終會迫在眉睫,如果他當真能為了一個女人棄正經事而不顧,那麼,他就不再是於斯人所認同的方所,也配不上這段時間內於斯人三番五次的忍讓。
於斯人胸有成竹的目光帶著笑意,悠悠然落在了板著一張臉的方所身上。
五分鐘後,方所終於做出了兩人交鋒下的首次讓步。
「你幫我平安送她回去。不要說多餘的話。」
「一小時後公司見。」
於斯人笑嘻嘻的站起身來,伸手示意方所交出他的身份卡。
方所在遞卡之前又重複了一遍。
「別在對她抱有任何期待,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於斯人充耳不聞,接過房卡動作流暢的刷開了房門。
「哈囉~」
「誒。」
林圖呆愣楞的看著重新出現在眼前的於斯人的臉,原本就已經飽受摧殘的大腦此時已經徹底打結。
「所以,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於斯人開著自己馬力十足的越野車,載著林圖在市內規規矩矩的等著紅燈。
遺落在他房間裡的林圖的衣物已經清洗乾淨,連同林圖的揹包一起歸還給了它們的主人。
林圖瞠目結舌的聽於斯人用幾句話總結完了一個似乎陰謀重重的針對她而起的陷阱,後知後覺,手心裡都是毛骨悚然的冷汗。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昏迷前,被刺針進體內的痛感似乎還隱約可見。
於斯人側頭看她,溫暖的大掌已經從方向盤離開,輕輕的落到了她的頭頂之上。
「沒事的,有我在。」
林圖抬頭看他。
十字路口的紅燈已經轉成了綠燈。
於斯人給了腳油門,脣角微彎,輪廓分明的臉怎麼看怎麼帶著幾分輕佻和不羈。
可說不上為什麼,林圖卻覺得他剛才承諾的那句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信度。
「謝謝。」
她重新靠回副駕的座椅上,讓自己放輕鬆,別把事情想的太複雜。
如果幕後的主使是針對她,那麼,她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得罪什麼不能得罪的狠角色,必要的時候需要報警、搬家,想盡一切辦法自保。
如果幕後的主使針對的是淩初林圖秀氣的眉頭苦惱的皺了起來。
「送我到這裡就好。」
林圖警惕的沒有說出自己遠在小香山的祕密別墅的地址,隻折中讓於斯人把她放在了城市最繁華的交通樞紐地段,便客氣的同他道別。
在於斯人車上衝了會兒電的手機終於重新恢復了通話,林圖解開了指紋鎖,還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誰給她撥打了近百個奪命連呼,於斯人已經眼疾手快的將她的手機搶了過去,刪掉昨晚吵得他壓根睡不好覺得電話記錄,毫無愧疚的拉黑了肇事者,這才表情平靜的撥通了自己的號碼。
「叮鈴鈴」
他揹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於斯人滿意的將方才撥出去的那個電話主動替林圖保存到了最常用的連絡人裡面,這才笑嘻嘻將林圖的手機重新歸還給她。
「有事打我的電話,就算在天涯海角天堂地獄,我也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偶像劇拍太多了嗎」
林圖看一眼乾淨的通話記錄,不疑有他。後又聽見於斯人誇張的表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還是潛意識的覺得於斯人是在劇組認識的那個傻乎乎的盒飯演員,哪怕他已經透露自己是方所的同伴,環繞在他周身的氣場都令林圖無法將他同一板一眼的方所聯繫起來。
「你就這麼認為吧。」
於斯人不以為忤,伸手自口袋裡又掏出來一枚黑色的鷹羽,遞到林圖眼前。
「這個給你。」
林圖困惑的看著於斯人遞過來的羽毛裝飾品,拿到手裡端詳了半晌,也沒參透這個小小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機關。
「帶在身邊就行。」
於斯人沒有過多的解釋,羽毛是他們種族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沒有選擇孔雀羽而是選擇鷹羽,除了示愛外,宣示主權的意味更強烈一些。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圖收下了鷹羽,小心翼翼的收進了自己的長錢夾裡。
「拜拜。」
她沒有先走的意思,坦蕩的站在原地衝於斯人擺手道別。
於斯人為她的這點兒小心思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對救命恩人戒備心還這麼重,方所的路不見得能走得比他更通順。
「走啦。」
他灑脫的衝林圖擺了擺手,重新上了自己停在路邊的越野車。
沒有了顧慮之後,適合在原野奔跑的鐵皮怪物終於如雷似電般重新上路。
林圖警惕的看了眼四周,發覺沒有其他人再繼續尾隨,拉了拉方所讓人給她配的帽子,低調的流進了人群裡,很快也沒有了蹤跡。
「林總」
「林總好。」
林起掏出自己的身份卡,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了林圖當初讓他幫忙隱瞞的小香山別墅區。
他把車停在了小區的公共停車場,獨自一人步行在宛若深秋的園林景觀之中,離名義上屬林圖的那一座房産越近,他便越深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近鄉情怯」。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撲空。
可,腦子裡就是有一種奇怪的直覺,林圖會出現在這裡。
許久沒有人打理的前院已經攢下了不少落葉,林起眯起眼睛,溫柔的打量著這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二層拉上的淺色窗簾是林圖的風格,零散鋪著鵝卵石的小路自前院的鐵柵欄一路蔓延到了屋門,怎麼看怎麼都有一種林圖獨有的傻乎乎的勁頭。
林起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
他隨意找了一處樹蔭站好,靠著樹幹,耐心的等待一個也許不會出現的歸人。這一等,就是整整半日。
落日西斜,他原本立在腳下的影子已經被無限拉長,幾乎沒入樹幹之中。
深冬夜風冰寒刺骨,他臉上的笑容終於慢慢凝結,最終,化成一個無奈又諷刺的笑意。
他似乎賭運一直不順啊。
林起自口袋裡摸出來一支菸,略有些悵然的點燃了。
呼出去的白霧混雜著他的呼吸,也朦朧了他的表情。
正當他打算抽完了這支菸就主動離開時,一輛不起眼的出租車停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那一個夜夜入夢的身影自車上邁了下來,然後因為看見了他,直直的楞在那兒,宛若被人施展了定身咒。
林起懊惱在隨身攜帶的金屬煙盒裡拈滅了手中燃了一半的煙。早知道真能等到林圖,他為什麼要帶這一身不討喜的煙味
林圖呆愣楞的揉了揉眼,她身後與花園景觀融為一體的路燈漸次的亮了起來,樹下的那個人已經自昏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站在她不遠處看著她,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微笑。
「是我」
「」
林圖很想問你怎麼在這兒
可是,看見林起臉上認真的表情時,她又覺得自己的這個傻問題著實有些太殘忍。
出租車已經在兩人的四目相對中悄無聲息的走了,林起遲疑的抬起自己的手,想給近在眼前的林圖一個擁抱,可是,念及她上一次同他道別時所說的話,那一隻手又頽然的重新落回在他身側。
「抱歉。」
他低下頭來,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為自己的不請自來而道歉。
林圖抬眼看著他。
許久未見,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眼底已經藏不住那一層幽隱的愁緒。他下巴上微青的鬍渣不羈的修飾著他的臉,周身依舊是成熟男性獨有的氣韻和風範,可是,在面對她時,卻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林圖的心驟然間軟了下來。
她原本就是為了保護他而選擇離開,但是到頭來,她卻發現自己的決定對於雙方而言,似乎都太過殘忍而決絕了。
「不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嗎」
她故作輕鬆的張開自己的雙臂,示意林起也配合她打開懷抱。
沒想到,林起的眼神在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後,溫柔的好似能裝下整個宇宙。
他張開手,狠狠的抱住她。
扣在她腰後的手臂好似要將她整個兒折斷般的環著她,把她拉進他懷裡。
林起貪婪的感受著懷中人的溫度。
不再是午夜夢回時伸手抱住的虛無空氣。
此刻,躺在他懷裡的林圖是真的,活的。
「就算你讓我等,我也想見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絕我,至少讓我每個禮拜都能看你一眼」
林圖被耳畔近乎祈求的聲音鬧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原本就消耗掉了太多的決心才從他的安全區裡逃了出來,現在,這個死腦筋的人又契而不捨的追過來,要陪她去死,簡直氣得她想拉他同歸於盡。
「要不要先進門。」
林圖氣鼓鼓的努力把眼淚都憋在眼眶裡,林起換了個姿勢抱著她,絲毫沒有要撒手的意思。
「不答應就不進去。」
林起開玩笑般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他才不在乎自己現在的舉動像不像耍無賴,只要林圖肯鬆口,就算是耍流氓他也認了。
「好。」
「」
林圖點頭的太快了,以至於林起準備了半天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
林圖發現,她終於不用再糾結林起是不是要鬆手的問題了,因為她發現,林起興奮的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她被嚇得不得不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身下的男人被她的動作取悅的整個人都在笑,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護著她,不讓她掉下去,因為用力而鼓起來的肌肉貼著她的掌心,是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
不是夢呀。
是她真正的光。
許久沒有迎來自家主人的別墅大門終於打開,又重新闔上。
沒有開燈的房間裡,林起專注望著她的眼睛亮的晃眼。
她被溫柔的重新放回了地上,逐漸貼近的逼仄空間裡,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感。
林圖眨眨眼,摸上了林起的臉頰。
她的手很快就被林起的大掌給重新覆蓋住了,帶到他滾燙的脣邊,輕輕的落下了一個朝思暮想的親吻。
「帶沒帶套」
「」
林起被問得語塞。
這個把柄被她捏在手裡,怕是要被嘲笑數十年。
「笨蛋。」
林圖看著林起窘迫的臉,笑的沒心沒肺。
她踮起腳,勾著他的脖子,一點點吻上了他的嘴脣。
原本握著她小手的手掌開始慢慢變得濕熱,他鬆開了她的手,沿著她的背脊一路滑到了她腰後,抱緊她,加深了這一個由她主動起頭的吻。
一遍。兩遍。像是永遠都不夠一般,交換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嗯」
林起的手已經悄無聲息的探進了她的衣服裡。
林圖滿臉緋紅,躺在林起的懷中被動的感受著他笨拙的逗弄。
「房間在二樓」
玄關的燈被喘息的林圖不小心壓到點亮。
林起紳士的收回手,將她打橫抱起,快步上了樓梯。
明成坐在車裡,歪頭看了眼不遠處隱約透著絲縷微光的隔壁別墅。
「回來了」
隨車的下人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開始想辦法給明少隨口的提問以一個最精準的回復。
「叫人準備些吃的。」
明成不關心其他人是否附和他的話語。他收回視綫,懶洋洋的自車上下來,刷卡進門,慢悠悠的晃到了自己的酒窖。
再叫人過來做客似乎有點兒不太合適啊。
明成一眼就挑中了今晚想跟她一起品嘗的紅酒,脣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偶爾去上門拜訪,當一回「不速之客」,感覺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