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做客

被奪命連環CALL的林圖下意識拒絕了與工作無關的來電,秒接了來自BNM電視臺的黃導電話。

生平頭一次被人拒接電話的明成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旁邊的衛長生看著自家老闆逐漸消失的笑容,肝膽俱裂地想要順著手機訊號將對面惹老闆不高興的罪魁禍首給直接做掉。

還不等他戰戰兢兢地開口表明立場,明成板著臉放下來的手機便立刻響起了輕快的鈴聲。

呼——

衛長生長長地在心裡舒出來一口氣。

還好還好,問題看起來似乎不算嚴重。

誰料,明成低頭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臉上寒意更甚。

他直接將手機扔給了一邊的衛長生,將腦袋一揚,眼睛一閉,抿著嘴一句話也不再多說。

衛長生顫抖著將威力堪比核彈的手機拿起,小心翼翼地從眯著的眼睛裡大著膽子窺探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名字。

是董事會的三大巨頭之一。

他的臉皺到了一塊,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視死如歸的氣息,眼一閉心一橫,代替老闆接聽了這個不速來電。

TBX電視臺樓下。

處理完三個工作電話的林圖若有所思地重新將自己的手機收進手提袋。

她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三家原本死咬著利益不鬆手的電視臺會同時鬆口,幷邀請她再去他們總部坐坐。

但她想不出問題的轉機出在哪,也很清楚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探究。

所以她在第一時間就明確了接下來自己所需要做的事,那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給自己爭取到最有利的結局。

她沒有再赴任何一個電視臺的邀約,因為她的底綫和需求在之前的多次磋商中都已經跟對方溝通完了。

眼下就看哪一家電視臺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自家蓋了公章的單簽合同,她就選擇跟哪一家電視臺合作。

或許是因為她堅決的態度,聯繫她的三家電視臺節目負責人都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林圖很輕鬆地結束了這次被回馬槍的洽談,然後後知後覺——剛才是不是還有一個其他電話打給她來著?

「喂?」

她上了自己的小轎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撥通了給小香山的那個奇怪鄰居的回電。

還拿著電話,下意識選擇了代替自家老闆接受董事會質問的衛長生只覺對面莫名傳來一個陌生的甜美女聲,讓他整個人都楞在那裡,不自覺拿遠電話又看了眼來電人。

察覺到衛長生狀態不對的明成微微睜開了眼睛,用狐疑的眼神看他。

衛長生立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給割了,順道把這雙早不接晚不接偏偏作死接了這通電話的狗爪給一起剁了。

他麻溜地將手機雙手遞還給了自家老闆,恨不能雙膝跪地磕頭謝罪。

明成的眸子依舊眯著,但面上卻沒現出什麼表情,沉默地接過衛長生遞來的電話,淡淡開口。

「喂。」

「是我~林圖。」

因為處理了一件大事的林圖就連聲音聽起來都散發出一股莫名愉悅的氣息。

明成語氣依舊淡淡,「嗯」了一聲後便不見任何回應。

林圖把車鑰匙插進去,開始給發動機點火,見車就要啟動對面卻依舊沒有下文,只能開門見山地開口,「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

明成依舊薄脣輕抿不發一言,一旁的衛長生如履薄冰地打量著自家老闆的每一個面部神態,忽然後知後覺,他站在這裡跟聽墻角有什麼區別?!

「少爺,我突然想起來李董事剛剛讓我去他的辦公室一趟,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還不等明成有所表示,已一溜煙地消失在自家老闆面前。

見他離開,明成的脣邊這才稍稍浮現出一絲暖意,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他拿著手機看著陰沉的天空,慢慢開口,「剛才很忙?連電話都來不及接。」

「嘿~」

被戳穿的林圖莫名發出一聲心虛的笑聲,但她的好心情依舊還在發酵,態度比起從前也要親近上幾分。

「工作上的事突然傳來了好消息……不聊這個了,你今天是不是準備回小香山?要不我請你吃飯,算是答謝你上次的邀請。」

「嗯。」

明成的嘴角已經在電話這頭完全翹起,他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然後將衛長生喚回來。

「幫我更衣,去小香山。」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

「然後你回來繼續處理董事會那幫老傢伙們反彈的事,我留在那邊。」

「……」

衛長生欲哭無淚。

少爺這絕對是報復他剛才代他接聽了那個陌生女聲的來電。

人是少爺親自選的,董事會那幫人提交上來的候選名單也是少爺親自否的,為什麼黑鍋總是由我來背?嗚嗚嗚嗚嗚……

饒是他內心已然淚流成河,但手上的動作卻依舊不慢。

十分鐘後,明成已經從那個貴氣逼人的公子爺又變成了懶散隨意的鄰家少年。

他坐在車裡,單手托腮看著車窗外宛如瓢潑的雨幕,手機就放在自己修長有力的雙腿之上。那雙湖水似的眼裡不再有洞察一切孤高自傲的氣勢,而是斂著淡淡的思緒,最終隨著他閉眼的動作而將一切都與外界隔絕開來。

林圖請隔壁奇怪的鄰居吃飯的本意是邀請他一起去餐廳共用晚餐。

然而,等她在小香山別墅再次看到明成的時候,他已經略帶一點兒孩子氣的直接堵在了她家門口,幷且大搖大擺地在她的客套中猶如主人般地走進了她家前院。

林圖看著眼前這個長髮高束著的男人背影,覺得自己似乎怎麼都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奇怪的鄰居……果然每次出現都很奇怪啊。

她如此自嘲般自我安慰著,隨即認命地將院門合上,亦步亦趨地跟上了前面男人的步伐。

她已領教過對方的潔癖,所以在進門之後,她下意識地便開始在鞋櫃中尋找還未拆封的嶄新拖鞋。

明成沒有笑意地站在林圖身邊,視綫隨意一掃,便看見玄關一旁擺放著的那對恩愛的情侶拖鞋。

「找不到還沒拆封的男士拖鞋了……要不我現在出門去買?」

林圖尷尬地翻遍了整個鞋櫃無果,最終只能訕訕開口提議。

明成的視綫收回來,只覺心裡莫名扎進了一根刺。

他抬腿將鞋蹬掉,直接踩在了林圖家的木地板上,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不用。」

林圖躬身用手心試了試房間的地板溫度,還好這邊的地暖一直有在供應。

她無奈也蹬掉自己的高跟鞋,換上居家拖鞋,然後將林起的那雙收進鞋櫃,重新追上明成的腳步開口問道,「晚上想吃點什麼?」

明成沒有答她,而是站在自己闊別已久的舊宅裡,打量著四周已經開始陌生了的場景。

他沒有去別人家拜訪的習慣。

除去上一次心血來潮上門邀請林圖一起品酒用餐,這是他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上門做客。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客廳一角的單向可視門禁上,繼而轉向不遠處通往二層房間的樓梯。

他清楚地記得,上一次上門邀請時,林圖就是站在這個可視門禁前。

而她口中所說的「愛人」,則在二樓她房間的位置遙問了她一句:換洗的床單藏在哪裡。

林圖被明成在她家裡四下打量的目光弄得有些頭皮發麻。

她感受過他的旁若無人的時候,也見識過他目中無人樂由自我的樣子。

但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他用這種領主般的目光審視四周,林圖還是忍不住地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又一次問出了那個沒有得到回應的問題,語氣比之前重了一些。

「晚上想吃點什麼?」

這一回,明成終於收回了目光,淡淡看著她開口。

「隨便。」

「……」

林圖已經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嘴賤邀請這個奇怪的鄰居一起吃飯了。

他今天明顯就處於低氣壓,自己完全就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

但她很快就在心裡默唸,合同上寫著,要跟鄰居保持良好的關係,所以,不要將他的古怪放在心上,「那我真的隨便做了哦?」

「……」

明成又繼續開始在房間裡尋找另一個男人存在過的蛛絲馬跡。

林圖認命地不去管他,也不去想被其他人坐過的沙發他會不會「屈尊」坐上去,自顧地走去了廚房開始翻找冰箱。

明成抿著的嘴脣果然在看到客廳裡已經被更換過的雙人沙發時徹底綳緊。

那沙發對著不遠處的電視機,只要兩個人坐上去,很快就會伴隨著電視機裡的吵鬧聲音而親密地靠在一起。

他不喜歡電視機,也不喜歡捱得這麼近的雙人沙發。

所有能夠增進親密感的傢俱在他可以自由選擇時都被他完全拉進了黑名單。

他就站在客廳裡,眼前慢慢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男性背影。

那個背影在這個家中移動,生活,在裡面的每一處細節上都打上了屬自己的烙印。

他又把目光轉向了廚房位置。

林圖已經拆開了冷凍櫃裡唯一的速凍食品,開始做起了他所要求的「隨便」的晚飯。

與他平日的生活所截然不同的煙火氣息。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場景,陌生的令他恐懼厭惡的生活方式。

明成忽然發現。

在這個故事裡,他融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