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揚的病
門外傳來咚的一聲,我和古清互看一眼,急忙走向門外。打開門,發現古揚倒在地上,渾身都濕透了。古清趕緊把古揚抱進屋裡,放在床上,他一句話都不說,直接給古揚的四肢按摩起來。我很不解,為什麼不送古揚去醫院,但看古清鎮定自若,他是醫生,應該知道怎麼做的。古清忙了好長一段時間,額頭上都沁出了汗,我小聲詢問:
「二哥,三哥他怎麼了,不要緊吧?」
「沒事,老毛病了。」
「嗯?」我在古家已經有兩個多月了,怎麼沒看過古揚犯過。
「不對,也已經有五年沒發作過了。」
「他得的是什麼病?」
「叫奇洛費,一種小時候的陰影症狀,做夢或者受刺激都會引起全身僵硬,如果不及時揉捏按摩穴位給以紓解,很容易喪生。」
「三哥,怎麼會得這種病?」我很疑惑,在注視古揚的時候,眼尖地看到他的手裡攥著一根很細的草絲,「咦,二哥,這是什麼?」
古清接過去,聞了聞,說道:
「菟絲子,不過已經蔫了。」
「好奇怪,三哥為什麼抓這根草?」
「點點,你真的想知道古揚得病的原因?」古清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看向我,問了我另外一個問題。
「嗯。」我點了點頭,心裡還是很好奇。
「那我就從古揚的九歲說起,古揚九歲的時候,家裡給他辦了一場生日晚會,提前慶祝了他的十歲生日。古揚媽媽為了送給古揚喜歡的禮物,就在那天的早上出發了到郊外的山上,說要找到一種植物,才能算完成這個禮物。古揚的媽媽是一個非常喜歡研究植物和小動物的生物學家,她是爸爸的第三任妻子。她為了感激老爸的資助,最後決定嫁給他的。古揚生日的那一天,我們在家裡等了整整一天,都沒有見到她回來。打了手機,手機關機,大家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全體出動去找她。我們把整座山都翻遍了,但還是沒有她的蹤跡,詢問附近的人,都說沒有看到她。最後我們報了警,在警察的協助下,我們很快得到了消息,但那也是第二天的事情了。警察局來了電話,說城郊的山上有人墜崖了。我們得到這個消息,非常傷心,尤其是爸爸,他暈了過去,古揚的媽媽,她對我和大哥都很好,我祈禱那個人不是她。當我們去認屍的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那個人就是她。據報案的人說,她死的時候,手裡面就攥著菟絲子這種草。古揚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媽媽的,所以心裡一直很愧疚,他不能原諒自己。所以他有的時候表現的很幼稚,有時卻很成熟,他不過都是在逃避這件事情,想超越那個年齡段,不想去碰觸那段痛苦的記憶。」
聽完古清說的故事,我心裡好有感慨。古揚真的太可憐了,他心裡背的包袱實在太重了
「二哥,你們為什麼不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沒用的,這種病,只能自己慢慢調節,當事人看透了,那個病也就不治而愈了。」
PS:文中的奇洛費是作者自己構思的病,奇洛費就是一個叫奇洛費的人得了這個病而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沒有任何考察意義。
古清剛說完,門被敲響了三聲,接著古風陰著臉走了進來。
「大哥。」古清叫了一聲,我也隨後喚了一聲。
他看了我們一眼,將目光投向了床上。
「古揚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古清,你陪我出去一趟。」他拉上古清匆忙地出去了,忽然他又返了回來,
「你照顧他。」
「嗯。」我很驚訝,他好像第一次這麼溫和地跟我說話。
古風收到我的回應,點了點頭,離開了。古風走了以後,我安靜地看著古揚恬靜的面容,心裡一陣感慨,那種叫感性的東西出來禍亂了。想著古揚這麼小,就被這種怪病纏著,我心裡很不好受。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還生活在那個醜陋的環境裡。和古揚相比,我這只是身體上的苦痛,而不是心靈上的煎熬,遲早有一天是會解脫。
過了好久,古揚悠悠轉醒了。他看到我坐在床邊,他有些疑惑,連續揉了好幾次眼睛,最終不自信地發出聲音。
「我這是在做夢嗎?」
「你掐一下自己的手臂不就知道了。」我話還沒說完,手背被擰了一下,我痛叫出聲。
「三哥,你怎麼不掐自己的?」
「在夢裡,掐自己沒感覺,掐別人就不一樣了。」
「真是服了你,夢裡自己和別人不都一樣,到最後受害的都是自己。」我揉著自己紅紅的手背,無可奈何,他好像又變小了。
「對呀,所以掐你,我疼,這是夢,掐你,你疼,這就不是夢。」
「這什麼和什麼,三哥,我有點暈了。」他好像又變大了,說話這麼有邏輯。
「小點點,我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在這裡,我們怎麼都在二哥的房間裡?」古揚接下來開口,就是一連串的疑問,我抓著頭,都沒辦法開口,「三哥,你要我先回答哪個問題啊?」
「我們怎麼都在二哥的房間?」
「你昏倒在二哥的房門外,我和二哥把你帶進屋裡,然後大哥找二哥有事情,所以剩下我照顧你。」我深怕古揚聽不清,所以力爭一個字一個字咬得很到位,表述得也很簡潔。古揚問的三個問題,我都給連在一起表述了出來。
「我又犯病了。」古揚低垂著腦袋,很沮喪。
「沒有,只是昏了過去而已,可能溫室裡太熱了。」
「小點點,你就別安慰我了。」
我還想在說什麼,但是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或許,對古揚來說,可能安靜是最好的安慰。
「小點點,你能陪我去個地方嗎?」沉默了一會兒,古揚開口問我。
「哪裡?」
「別問了,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我的手被古揚牽著,我們從地下室穿過一條又一條長長的走廊,走了半個多小時。當我們從地下室上來的時候,似乎來到了好像是郊外的地方。古揚輕車熟路地在彎彎曲曲的小徑上走著,我默默跟著。到了一間小屋的門口,我們停下了。小屋有些破舊,散碎的玻璃渣掉了一地,沒關緊的門窗在嘎吱嘎吱作響,門上的鎖鏈也在風的作用下,拍打著門。耳邊呼呼的風聲,配著這幾種聲音,顯得特別恐怖驚悚。
「三哥。」我忍不住喚了他一聲,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抖。
「小點點,你怕嗎?」
「有一點。」我有點不好意思,鬆了鬆抓他手臂太緊的手。
「可我一點都不怕。」古揚笑了笑,慢慢地走到小屋的門口,我是不想跟上去的,但是站在原地更害怕,所以也跟了上去。
「點點,以前,我和媽媽是在這裡一起培養植物和動物的,她特別喜歡小兔子,所以那邊的籠子總是放一隻純白色的小兔子。」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溫和的母親,手上忙著,眼睛時不時地看著籠子裡的小白兔。
「那個位置,是媽媽培育植物的地方,還有那個位置,也是。」古揚興高采烈地介紹著,我為了響應他的熱情,指著那個茶杯,說:
「那個是不是你媽媽喝茶的?」
「不是。」古揚搖了搖頭,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點點,我們回去吧!」
「嗯,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好,那麼我們趕緊回去。」我不敢再說了,只能順著古揚的意思,真害怕他犯老毛病,要是他犯了,我怎麼辦,我可不會古清的那一套推拿揉捏。
晚間回到家的時候,我和古揚的一出現,便引起了轟動,一群警察將我們圍了起來。
「古總,看來我們不需要找了。」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馬局長。」
兩人的對話,讓我清楚了事情的情況,古華仁肯定以為我們丟失了,所以動用私人關係報了警。
送到了局長大人,古華仁的臉由晴轉陰,他壓制著生氣的語氣。
「你們去哪兒了?」
「去,去了一間小屋。」我說了半天,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只知道那間破舊的小屋。
「去了動植物樂園。」古揚很響亮地說出,好像害怕有人聽不見一樣。
「你到那裡做什麼?」古華仁的臉色有點蒼白,他扶著桌子,站穩身體。
「回憶媽媽,懷念媽媽。」
「揚揚,你媽媽的離去,爸爸也很難過啊。」古華仁傷感的垂下眼簾,試圖與古揚溝通,「揚揚,那個地方我決定要拆了,然後蓋度假村,所以你以後不要再去了。」
「為什麼要拆?」
「拆了它,不是為了你好嘛?」
「是為我嗎?你那是為了你自己。」古揚大聲控訴,引來了古華仁的強烈不滿,「揚揚,你說的什麼話?我害怕你看到它,會受到刺激,引起舊病復發。」
「舊病復發,說的真好聽,拆了它,不過就是你為了逃避害死她的責任而採取的措施。」
「揚揚,我怎麼會害死她,我是愛她的呀!」
「愛她,太可笑了,愛她,你會和她吵,和她鬧,最後又刺激她,讓她去那個地方?」
「我……」古仁華說不出話來,而古揚越說越凶,「是你刺激了她,是你害死她的。」
「是你,都是因為你。」
古揚太過激動,一下子倒在地上,渾身不住地抽搐,表情是痛苦不堪的。
「古清。」古華仁的聲音顫抖,害怕地尋找古清的身影。
古清已經和古風兩個人一起把古揚抬到了沙發上,開始揉捏起來。古華仁不住地連連嘆息,呂煙在一旁勸著,她的眼神裡散發著得意的諷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