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冷遇
次日,浩浩蕩蕩的和親儀仗隊入了盛京,那般鋪張的嫁妝,叫平民百姓如兩條長龍彙聚在長街兩側,一路上興高采烈地議論著,目送隊伍前行。
溫綺玉近身的幾名婢女和南樑送婚的兩位禮官到達驛站,旁的送親長隊將嫁妝先行抬入大明宮,而後就折返回去了。
天使已等在驛站門口親迎。
溫綺玉被婢女擁簇地下了馬車,盛裝款款而來,容色隱在珠簾後看不真切,聲音卻如珠玉撞擊般清脆,道:「天使久等了。」
天使帶路將一行人引入驛站,徐徐道:「貴人這一路長途跋涉,今日請在驛站修整,明日已時皇宮中會派兩輛四匹駿馬車,迎接您和蕭國公主入殿。「
「蕭國公主?」她不由頓住步子,原來今次不止她一個人和親。
「貴人還不知道嗎?蕭國公主已在驛站三樓歇息。」
「謝謝天使提醒。」她應道,又朝婢女們道,「手腳輕些,莫擾人。」
……
溫綺玉回到二樓廂房,卸下週身繁重服飾,喝著上好凍頂龍井茶,難得享一日清閒。
幾個婢女忙著整理內務,將行李妥善歸放。
人影匆忙間,有人輕扣門扉,一婢女在門外喊道:「南樑貴人可在屋中?我蕭國公主聽聞貴人在此,特意前來照會。」
既然如此,她們也不敢怠慢。
溫綺玉和婢女們一起走向門口,公主親自來訪,她便親自相迎。
紫檀木門嘎然開啟,兩位曠世聞名的美人便似兩顆寶石相撞,摩擦出萬丈光芒……
蕭國乃是大明北部貴邦之國,與中原人比起來,蕭人生性灑脫豪放。蕭國公主皮膚細膩,蜜色健康,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叫人印象深刻,一見難忘。溫綺玉不由讚歎,果真是個異域風情的美人。
她卻是標準的南方佳人,膚如凝脂,腕如碧玉,手若柔夷。眼睛沒有蕭國公主那麼大,卻總是水霧濛濛的,根根睫毛纖濃捲起,令人一見失魂……
蕭國公主赫連茹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方才,若說是兩顆寶石相撞,如此面對面一比較,便是一顆浩然閃耀,一顆玉石俱毀。她自小美美美到大,竟然第一次見一個女子失魂片刻……心中不甘如滔天怒火高炙。臉上卻是看不出半分端倪,親切道:「妹妹這般貌美,難怪世人稱讚一世無二。」
她勘勘及笄,想來也是比蕭國公主年幼,便應下這聲妹妹,微笑道:「姐姐謬贊。我從未見過姐姐這般雙眸璀璨之人。我姓溫,名綺玉。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赫連茹爽笑道:「蕭國姓赫連,單名茹字。今日你我二人皆車馬勞頓,不敢多做叨擾,日後在大明宮裡總會遇見,便下次再約妹妹吧。」
「好。」她亦款笑。
……
赫連茹回了三樓廂房,揚手就甩碎了茶盅,滿臉震怒,雙目更是瞪得嚇人。
「公主這番動靜,讓樓下人聽到恐不妥。」她貼身婢女攬月勸道。
她自是明白,嘟起小嘴,悶聲道:「你說,她那胸是真是假?」人美成那樣也就罷了,還長了那麼一對胸器,也不知吃什麼長大的,這還不霸佔皇恩,大明宮哪裡還有她的位置!
「這一路上有城主驗身,應是假不了。」攬月答道。
因蕭國與大明世代友好,又處於鐵丹國、大月國之間,恰好地幫助大明牽制住有狼子野心的二國,故而蕭國非但不是大明番屬國,卻是尊貴至極的友邦國。
蕭國嫡公主和親,這一路上哪有城主敢親自驗身的,都是請老麼麼驗身記錄,將她當菩薩似的貢起來。故而,她們並不會想到,溫琦玉這一路竟全然不同……
攬月見自家公主氣極,寬言相勸道:「公主真是當局者迷。南樑女美到天上去又如何?大明天子與南樑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此話一出,瞬間點醒了她。赫連茹喜笑顏開道:「本宮還真是糊塗了。也是,皇上除非是得了失心瘋了,才會寵愛她哈哈哈。」
她們的猜想第二日便應驗了。
兩位貴女著盛裝行大禮跪伏在泰和殿,那是大明接見友邦之殿。
身後有人高喊:「皇上駕到。」
她們聽到無數跪地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少年天子劉晟步入殿中,站在二女之間,左右各看一眼服飾,很快辨認出蕭國公主的背影,親自蹲下身將她扶起來,溫和道:「茹兒兩年不見,更是美貌驚人了。」
赫連茹時隔兩年再見到劉晟,整顆心都飄搖起來,紅霞滿臉,春情湧動,嬌嗔道:「皇上就會打趣我。」又俏皮地偷瞄男子一眼,「皇上也好好看。」
她當初就是隨太子哥哥入盛京,對繁華的大明和天神下凡的劉晟一見痴迷的。
「詔書朕早已擬好。」劉晟給了常海一個眼神,常海馬上給了小太監跟班一個眼神,只見那名小太監高高捧起詔書,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赫連茹趕緊跪地接旨,只聽他道:「蕭國公主,顯赫尊貴,賢良淑德,特賜封為妃,賜號蕭,賜居北辰宮。以昭兩國世代之好。」
「謝皇上!」她趕緊磕頭謝恩,捧過詔書,朝皇帝笑得神采飛揚。
「茹兒許久不來大明宮,朕親自帶你去北辰宮。」說罷,他拉著她的手,作勢要往外走。
赫連茹卻是拉住了他,目光轉向一直靜默跪伏的女子,柔聲道:「皇上,溫妹妹還在等旨呢。」
一句話,看似好意,卻是將溫綺玉尷尬的處境放到檯面上。
劉晟的目光這才轉到她背上,眸色寒冷似刀鞘。這樣的眼神,終於叫赫連茹放下心來。皇帝冷聲笑道:「既然是南樑稱頌的美人,便封為美人吧。常海,隨意給她安置了。」說罷,彷彿怕沾染晦氣似的,也不顧赫連茹,疾步出了泰和殿。
「皇上,等等臣妾呀……」赫連茹聲音中抑制不住笑意,得意的眼神掠過溫琦玉背影,快步追了出去。
自始至終,她如頑石般凝固,沒有聲音,卑微仿同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