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異瞳少年與侯府庶女（20）

“聽說了嗎？麥國派人來求和了。”

“真的嗎？太好了。”

“這場戰事打的可真久了，弄得北地民不聊生，一片生靈塗炭，如今能有一個結果，不論如何都是好事。”

“是啊。”

兩人說到這兒時，皆低聲唸了句“阿彌陀佛”。

一時間，靜謐無聲，唯有秋風颯颯的吹。

“說來，也多虧了正遠侯呢。”

“嗯，不過呀我聽說，這次建功的，其實是正遠侯的副手小將軍？”

“小將軍？小將軍是誰？”

“不知呢，好像也沒人見過他的真容，因為啊，這個小將軍總戴著一張面具。”

“面具？這麼神祕？”

“嗯吶，面具遮了他半邊臉，啊，對，還有左眼。”

“左眼？他左眼看不到？”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算算時程，大軍也該凱旋歸京了，到時論功行賞，肯定有那小將軍一份……啊，怡安師姐。”

兩個本來還想繼續談論的女孩兒見著人，立刻閉上嘴擺正了態度，端端正正的，全然沒有方才互相打聽小道消息時的勁頭兒。

來者就是慕菀。

怡安是她入寺後，由師父給她取的法號。

一襲素衣，弱骨纖形，蛾眉淡掃，絳脣映日。

烏溜溜的黑髮只用一根木簪束起，古樸簡單，卻全然無損少女的絕色。

且這三年靜心修佛下來，慕菀周身散發出一股柔和的氛圍，落落大方，婉約持重。

師父總是讚她悟性高，有慧根，而慕菀也的確從中得到了心靈的慰藉與寄託，且當真有了想就此皈依佛門，了卻俗世煩擾的想法，然而當她提及這件事，師父卻只是搖頭。

“師父……”

“妳心有掛念，塵緣未了。”

慕菀不是很能明白。

她已經有許久，都沒再想起過去的事，不論是在侯府，還是在別院，過往發生的一切，彷彿都已經離她遠去。

所以對於師父的話，慕菀聽在耳裡，卻徬徨在心裡。

師父見少女白淨的臉上稀罕的露出了迷茫之色，只是雙目慈悲地看著她。

“妳是個好孩子，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師父都這麼說了，慕菀便是心存疑惑，也沒再開口詢問。

直到今天。

眼前惴惴不安的兩個女孩，慕菀記得她們是戶部尚書家中的一對孿生姐妹，爽朗活潑，明媚可愛，送來承恩寺中修行，乃是為化命中劫數。

本來就不是多拘束的性子，慕菀也無意教訓。

“師父喊妳們過去，別耽誤了時間。”

佛門乃清淨之地，向來少有人討論朝中政事，本以為定會被念上一頓，沒想到僥倖逃過，兩姊妹對視一眼，頓時喜笑顏開。

“是。”

“多謝師姐！”

一鞠躬後，便迅速的溜了。

看著兩道相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慕菀不禁失笑。

可很快的，卻是出神。

她本只是恰好經過，聽到談論的聲音想要避開，卻又因話中的人物而停下腳步。

到底，還是激起了心中漣漪。

自從在入寺前夜，慕應訣突然闖進拈花園中，抓著她的手腕質問為何要做出這個決定卻被冷言冷語的刺了一番後，慕菀便沒再見過他了。

直到許紅前來探望，慕菀才知道慕應訣竟是帶兵到北境打仗去了，而且，還是他自個兒向皇上請命的。

也因著此事，張氏險些氣得要和慕應訣斷絕關係。

那時耳邊聽著許紅的滔滔不絕，卻覺得好像是在聽別人家的故事一樣，沒有丁點多餘的情感。

慕菀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骨子裡可能真是個涼薄且寡情的人。

對不在意的，漠不在乎。

然，方才在聽到其中一句話時，“戴著副面具”、“遮了左眼”這幾個熟悉的字詞卻讓慕菀心中產生了十分微妙的觸動。

哪怕不願去想，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少年的樣貌。

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少年，如一株曇花，轟轟烈烈的開在那一夜後隨即凋零，留在慕菀心中的模樣，恆久的停留在了最是美好的時候。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或者說，她總告訴自己該忘了的。

不過現在慕菀才發現，所謂放下與釋然，終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場騙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