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歸隱（03）完

陳予生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慕菀的心坎裡。

兩人促膝長談了一宿。

似乎從孩子出生以後，生活便被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日常瑣事給填滿，彼此就很少有這樣互相袒露心聲的時候了。

如今把話全部攤開來說，既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也更加堅定了夫妻間的情分，可以說是意義重大。

接著，兩人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將未來給計畫好。

辭官這事兒嘴上說來簡單，做來卻是有很多眉眉角角的地方，特別是陳予生如今正值壯年，又受到重用，突然說自己不幹了，難免引人遐思。

所以，得先有個好說詞，才能圓過去。

這點兒，陳予生已經有了想法，慕菀就由他發揮去了。

再來，便是兩個孩子。

可以說，從有了孩子後，慕菀和陳予生就將孩子的事都擺在前頭，自然，孩子們的想法和意願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娘和爹打算離開京城？”

“嗯，你爹已經要人將別院重新修整，以後我們便會住在那兒。”

當年的那間別院，在出閣時，已被張氏作為陪嫁給了慕菀。

陳長居對別院也不陌生，每年爹孃總會在暑氣正盛時尋個空閒時候，帶他和妹妹到那兒小住十天半月。

“那……你們都不會回京城了嗎？”

“不是的，我們還是會回來，不過，不會長住。”

“如果你決定留下來，爹和娘肯定要回來看你呀。”

慕菀說著，忍不住揉了揉兒子的髮頂。

自從陳長居長大後，總覺得這動作像在哄小孩子，心生羞赧的同時也不喜歡，慕菀發現他的抗拒後便很少在做。

不過現在見兒子難得呆愣愣的可愛模樣，她還是忍不住上手了。

陳長居反應過來，一下就紅了臉。

“娘……”

“好了，不逗你啦。”慕菀收回手的時候，又趁機拍了拍他的頭。“你覺得如何呢？”

“什麼如何？”

“你是要和我們到別院去，還是想留在京裡進學？如果你想留在京裡，娘已經和你舅舅說好了，便住正遠侯府，同誠哥兒一道兒。”

誠哥兒就是慕應訣和林璃的兒子。

聽慕菀這麼說，陳長居沉默了下。

“兒子捨不得您們……”

“可是，兒子決定留下。”

“就像爹常說的，得先有出息，才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在乎的。”陳長居抬眸，在那張和陳予生很是相似卻年輕許多的面容上，盡是堅毅。“所以兒子會努力上進，掙個好前程，讓爹孃和妹妹可以一生無憂。”

聞言，慕菀怔了下。

他沒想到陳長居竟然真將陳予生說的話給全部聽進去了。

慕菀頓時覺得百感交集。

有這樣一個體貼細心的兒子，過去的辛苦拉拔，當真比什麼都值得。

“好孩子。”

“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陳予生的辭官，從著手安排到塵埃落定那天，共歷時了十個月。

期間，正和帝百般挽留，卻奈何不了陳予生的去意堅定與慕應訣的從旁相勸，最後，皇帝還是大手一揮，批了他的辭呈。

離京那天，晴空萬裡，風和日麗。

慕應訣和林璃夫婦帶著陳長居出城相送。

這是陳長居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面對別離。

哪怕事前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可在看到慕菀紅通通的雙目時，仍是不禁熱淚盈眶。

“娘……兒子，兒子會好好照顧自己，會聽舅舅舅母的話，您和父親千萬要好好保重，還有妹妹……”

“會的，會的。”慕菀握住陳長居的手。“你也是，凡事不要勉強，當以自己的身體為先，知道不？”

“哥哥，不哭。”正窗中，念恩也跟著探出頭。“嬌嬌會照顧爹孃的，不擔心。”

女孩這句話，成功哄的淚眼汪汪的少年和女人破涕為笑，沖淡了離別的傷感。

“菀菀，有什麼事兒就來信，我們會把長居照顧好的。”慕應訣道。

“是啊，別忘了常回來京城看看。”林璃臉上掛著溫柔的笑。“一路順風。”

“嗯，哥哥，嫂嫂，謝謝，長居就麻煩你們了。”

又一次珍重道別後，馬車終於啟程。

陳予生為了考察別院的修整進程，特地早母女倆一步出發。

雖然陳予生不在身邊，但隨著越來越接近別院，慕菀的心也越來越安定。

其實慕菀一直沒說出口的是，京城的生活雖然繁華又多采多姿，卻從來不是她的心之所向。

如今，她終於能離開那座叫人透不過氣的牢籠，奔向全新的生活。

慕菀再次感受到的，是許久沒有過的雀躍之情。

“啊！娘！”一直趴在窗檻上看著風景的念恩突然大叫一聲。“看到爹啦！爹可真好看！”

慕菀心跳一快。

她掀開簾布，同時，馬車也漸漸慢了下來。

果然，陳予生就站在別院的大門前。

男人身姿挺拔恰如松柏，寬肩窄腰又如一座大山，守護著她，守護著兒女，守護著他們的家。

慕菀摀住了嘴。

已經將面具摘下，露出一黑一紫一對異色瞳的男人，朝著她們露出了燦燦笑容。

陽光下，那如剔透琉璃般純粹的盈盈晶紫，折射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