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譚秀道:“是的,老人家!”

那瘦老頭兒目光一凝,道:“小夥子,你這麼老遠從‘濟南’跑來‘泰山’幹什麼?”

譚秀遲疑了一下道:“老人家,我要上‘泰山’去找個人,是朋友……”

瘦老頭兒“哦”地一聲道:“‘泰山’上有你的朋友,是和尚還是道士?”

譚秀道:“是……是……老人家,都不是……”

瘦老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小夥子,就我所知,‘泰山’上除了和尚就是道士,恐怕你找錯地兒了吧?”

譚秀紅了臉,道:“這個……這個……老人家,我那位朋友說他住在‘泰山’……”

瘦老頭兒“哼”地一聲道:“年紀輕輕地就學著不老實。”

譚秀只覺臉上猛然一熱,一下子紅上了耳根。

只聽那瘦老頭兒又問道:“小夥子,你姓什麼?”

譚秀不敢看瘦老頭兒那雙目光,道:“老人家,我姓李!”

瘦老頭兒道:“你是個幹什麼的?”

譚秀道:“我什麼都不幹,剛從家裡出來!”

瘦老頭兒笑了,道:“瞧你這樣兒也不像個一天到晚在外頭跑的,小夥子,你住在濟南哪條街裡?”

譚秀道:“老人家問這……”

瘦老頭兒道:“問問,說不說隨你!”

譚秀遲疑了一下道:“我住在‘大明湖’邊兒上。”

瘦老頭兒一怔,道:“小夥子,你住在‘大明湖’邊兒上?”

譚秀道:“是的,老人家!”

瘦老頭兒道:“小夥子,你說你姓李?”

譚秀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

瘦老頭兒深深看一眼,然後微一點頭道:“好吧,姓李就姓李吧,不管怎麼說,能在這兒碰頭,咱們老少倆總算有緣!小夥子,我給你找個睡覺的地兒怎麼樣?”

有這種事兒,譚秀雖沒出過遠門,他可知道不少江湖事,忙強笑說道:“不必了,多謝老人家,萍水相逢,怎好麻煩老人家,我還是再往前走,走到‘泰安’去找家客棧歇一宿好了。”

瘦老頭兒道:“小夥子,我可是一番誠意也是一番好意!”

譚秀強笑說道:“我知道,我知道老人家是番好意……”站起來轉望中年胖漢子道:“掌櫃的,給我算算,多少錢?”

那中年胖漢子一怔道:“怎麼,不吃了?”

譚秀道:“飽了!”

那中年胖漢子道:“水也不喝了?”

譚秀道:“不喝了,不喝了。”

那中年胖漢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只吃了一個包子,給一個制錢兒了。”

譚秀伸手從小包袱裡摸出一塊碎銀,往桌上一放道:“我沒有制錢,不用找了。”

沒容中年胖漢子說話,也沒再看那瘦老頭兒一眼,背起包袱出門而去。

那中年胖漢子怔住了。

只聽那瘦老頭兒一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被誰嚇破了膽,住在‘大明湖’邊兒上的,不該這樣,掌櫃的,算賬。”

那中年胖漢子倏然定過了神,抓起桌上那錠碎銀轉過臉去問道:“怎麼,你老也要走?”

那瘦老頭兒抬手一招道:“少廢話,快過來給我算賬。”

那中年胖漢子沒敢再多說,連忙走了過去,只聽他低低說了幾句,隨著那瘦老頭兒丟樣東西在桌上,然後他抓起桌上那根旱菸袋,身形一閃就沒了影兒。

那中年胖漢子驚呼一聲又怔住了。

瘦老頭兒像一陣風般捲出了門,又像一陣風般潸失在黑暗的夜色裡,小店隔壁的牆角暗隅裡出來個人,是譚秀,他眼望著瘦老頭兒逝去處兩眼發直:“我沒料錯,我沒料錯,這老頭兒果然是個江湖的高手……”

定了定神,忙不迭地又隱進了暗隅裡。

※※※※※※

日頭爬上了東山,“泰山‘之陽,整個兒地籠罩在柔和的晨曦裡,這時候,一個年輕人背著小包袱踏上了登山道,那是譚秀。

“泰山‘是五嶽中的岱宗,古時齊魯之間為春秋戰國文化最盛之地,”泰山“當其衝要,故列為五嶽之尊。實際上,它高不及”華山“,闊不及”衡山“,但在黃淮大平原上比起丘陵似的蒙沂山區,及”青島“的嶗山自然是傲然獨尊,雄視一切。

詩經載:“泰山岩巖,名具爾瞻”,自中國有史以來,它的地位極為崇高,自黃帝虞舜以來便有七十二個國君曾在“泰山”頂上封禪,封禪是君主時代的教化手段。

杜甫有一首雄壯的詩唱:“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晚,蕩胸去層雲,決皆入歸鸞,會當臨絕頂,一覽群山小。”

末句來自孟子:“孔子望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當時的士大夫認為泰山渾然獨立,巍峩雄踞,一旦登臨便覺博廣難名,在黃淮大平原上能看見松柏長青,同山流水,莫不覺造化之奇,神而敬之。這就是古人何以尊岱的原因所在。

譚秀雖然從譚老爺子那兒沒學到多少,算不得好手,可是他多少有點根基,所以他從“一天門”經“觀音閣”、“鬥姆宮”、“經石峪”、“歇馬崖”、“中天門”、“步雲橋”、“五大夫松”、“十八盤”、“南天門”、“東嶽廟”諸勝景險地,走了四十多裡的小路到達“玉皇頂”,日頭不過剛偏西。

快是快,可是他也夠疲累了,混身的大汗,衣裳都濕透了。遭橫禍巨變,從“濟南”到“泰安縣”境趕了那麼多的路,睡沒得好睡,吃喝沒得好好吃喝,再加上烈日下的這般艱險難走的小路,就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也受不了,何況譚秀是個從沒出過遠門兒,血肉之軀的人。

他靠在一塊石頭上直喘,在這時候他才覺得腳疼,他明白,腳磨破了,十天半月怕也好不了。

無力地抬起眼前看,那座紅牆綠瓦,莊嚴肅穆的“玉皇觀”就在眼前,這該是他唯一的安慰。

這時候“玉皇觀”的中門大開著,聽不見一點動靜,“玉皇觀”前面那片空地上,除了一隻巨大的銅鑄香爐外也看不見一個人,空蕩蕩的,只有山風呼嘯而過。

地點到了,還等什麼,歇了一會兒,譚秀打起精神邁起艱難的步履往“玉皇觀”走去。

不歇息這一會兒還好,歇息過這一會兒後,走起路來只覺兩腿發抖,腳底下一步一步疼。

好不容易捱到了“玉皇觀”

前,他吃力地提起腿剛要踏上中門前的石階,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粗暴話聲:“站住!”

譚秀一驚回身,眼前那片空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這人好嚇人的長像,半截鐵塔一般的個子,黑黑的一張臉,濃眉大眼一臉絡腮鬍,比譚家的那位大爺還嚇人。

看那身打扮,一身黑色褲褂,腰裡紮著一條寬布帶,褲腿扎得緊緊的,腳下是一雙薄底快靴,十足的練家子打扮。

行了,不管怎麼說,至少“玉皇觀”裡住的有能者,住的有好手,這一說法不假,也不會有錯了。

譚秀心裡禁不住透出喜悅,忙拱起雙手含笑說道:“這位……”

那黑衣大漢沉聲說道:“我正要問你,你是幹什麼的?”

譚秀忙道:“我是來學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