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〇

轎中人道:“那是李爺的看法,我不敢苟同,要知道在‘三青幫’裡凡是份量較重的人,他就不好對付,再說他身邊總是有幾個護衛的。”

李燕豪掃了垂手侍立在轎前的那兩個轎伕一眼道:“這兩個想必就是姑娘的護衛了?”

轎中人道:“李爺好眼力,他們名雖轎伕,實際上他兩個的身手絕不在‘三青幫’一個堂主之下。”

李燕豪道:“我要領教一下。”

轎中人話說得很平靜,道:“李爺,我是一個女流。”

李燕豪道:“為朋友,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轎中人輕輕一嘆道:“看來我這是沒事找事,好吧……”一聲“好吧”剛出口,垂手侍立轎前那兩名轎伕突然閃身欺了過來,行動如風,四掌揮起,勢若奔電,立即把李燕豪罩在掌力之下。

李燕豪看得心頭一震,暗道:“這女子不是虛言誇大,這兩名轎伕的身手足列江湖一流,果然不在那姓袁的瘦老頭兒之下……”

心中念轉,不敢大意,雙臂凝力兩手一左一右擊了出去,只聽砰,砰兩聲,他擊得兩名轎伕立足不穩退回了轎前,他自己卻也震得身軀微微一晃。

這是李燕豪自跟那位奇僧痴和尚學武藝成以來,頭一回遇著勁敵,也是頭一回碰見能震得他身軀晃動的人。

只聽那轎中人道:“我似乎低估了你……”

那兩個轎伕各揚一聲冷叱,閃身又欺了過來,這回雖是仍四掌揮動,招式狽前,但攻勢不同,威力大增,滿天掌影帶起忽忽掌風,勢若排山倒海,掌力未到,勁氣已然逼人。

李燕豪猛提一口真氣,容得掌力沾衣,腳下突然微退一步,兩個轎伕,招式立即用老。

李燕豪身隨意動,陡然欺進半步,雙掌擊出,十指如鉤,電一般的向著兩個轎伕劈胸抓了過去。

那兩個轎伕招式用老,勿忙間變招不得,眼看就要傷在李燕豪這高絕的一招之下,畢竟兩個身手不凡,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各自哼了一聲硬生生各轉一個身形後挪半尺,堪堪避過了這一招。

不先制住這兩個轎伕,休想擒那轎中人,任何人這一點都明白,李燕豪豈容他兩個逃出去,輕叱一聲:“留神!”身形飛旋,霍然來個大轉身,砰然一聲,右臂一飛肘撞在那右邊轎伕的肚子上,左掌一把正扣住左邊轎伕那右“肩井”。

右邊那轎伕額頭冒汗,抱著肚子蹲了下去。

左邊那轎伕臉色鐵青,吡牙咧嘴只是動彈不得。

李燕豪點到為止,淡然一笑,鬆了扣在左邊那轎伕肩上的五指,道:“我僥倖。”

一聲暴喝,那抱著肚子蹲下的轎伕突然騰躍而起,掌中扣著一對奇形兵刃,直撲李燕豪。

只聽轎中人輕喝說道:“回來。”那名轎伕硬生生收勢抽身垂下身形,腳下一沾地立即退回轎前。

轎中人接著說道:“你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李爺手下留情,要是那一肘撞在你‘命門穴’上,你還能騰撲麼。”那名轎伕低著頭沒說話。

轎中人又道:“你也退回來。”那另一名轎伕一聲沒吭,立即退了回去。

他兩個突然俱被轎中人喝退,但四道厲芒外射的目光仍緊緊盯著李燕豪,一眨不眨,尤其右邊那名,掌中仍緊緊扣著他那奇形兵刃,大有預備全力殊死一拚之概。

李燕豪視若無覩,望著那低垂轎簾道:“姑娘請下轎吧。”

轎中人輕笑一聲,緩緩說道:“李爺不該那麼急,我這兩個轎伕雖然不敵,可是還有我哪,李爺請接我幾招試試。”

只見轎簾一掀,一縷指風破空射出,襲的是李燕豪胸前重穴,隔空點穴已屬不易,隔著層轎簾認穴那麼準更是不易,這轎中人一身修為較諸兩名轎伕已不知高出多少。

李燕豪看得心頭一震,腳下滑步,側身躲閃,那縷指風擦胸而過,絲然有聲,看威勢足能洞石穿金。

李燕豪剛躲過這一縷指風,轎中人一聲嬌笑道:“李爺留神,還有這個呢。”

轎簾再掀,李燕豪只覺紅光一閃,凝目細看,那是一線紅絲,靈蛇一般向著他脖子襲到。

李燕豪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一時沒敢冒然出手,既不敢冒然出手就只有再躲,他身軀後仰,腳下微退,剛躲過,豈料那線紅絲像有靈性一般,忽折而下,直向他“璇璣穴”點到。

李燕豪大吃一驚,匁忙間沒有選擇,身軀左旋,右掌抬起,凝八成真力向著那線紅絲拍去。

這一掌應憂極快,那線紅絲沒躲開,被李燕豪拍個正著,按理說李燕豪這一掌功凝八成,就是根鋼絲也非斷不可。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那線紅絲僅僅是向一旁蕩了一下,竟沒有應掌而斷,不但沒有願掌而斷,反而借那一蕩之勢,絲頭折轉正繞在李燕豪那右腕之上。

李燕豪心頭猛震,正待抖腕,只聽那轎中人嬌笑說道:“李爺,你大意了,也來不及了。”

轎中人話聲甫落,李燕豪猛覺腕上一緊,不但奇痛澈骨,腕上跟上了一道箍一般,而且血脈不適,半身軟得痠麻。

轎中人嬌笑又道:“李爺,你既是蓋明的朋友,我看你不如去跟蓋明那老少三口做個伴兒吧。”隨著她這話整,李燕豪只覺一股巨大的靱力襲上身來,自己一個身軀大有隨之前衝之勢。

危急之間,他暗一咬牙,下盤暗施“金剛不倒千斤墜”,然後強提一口氣,反手一把抓住那根紅絲。

他這一抓住那紅絲,腕上緊箍之力頓減,腕上緊箍之力一減,血脈頓告暢通,右半身那痠麻之感也立告消失。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也換了一口氣,雙眉揚處,手上用力,一邊緩緩將那根紅絲後扯,一邊仔細審視那根紅絲。

他看清楚了,那根紅絲細若人發,酷似蠶絲,但遠比一般蠶絲為靱,而且閃閃發光,一般蠶絲雖然也有光澤,卻遠不及這根紅絲來得亮,他立即悟出這是一根天蠶絲。

就在他悟出這根紅絲是一根珍貴異常罕見的“天蠶絲”的當兒,那頂軟轎之中傳出一聲薄怒輕叱:“你放手。”

李燕豪淡淡說道:“姑娘為什麼不放手?”

轎中人道:“我不……”

李燕豪道:“那姑娘勢必出轎不可。”

轎中人冷叱一聲道:“只怕未必!”

轎簾猛然一掀,一道銀光疾若奔電,直取李燕豪咽喉要害。

李燕豪雙眉微揚道:“姑娘,區區暗器奈何不了我。”左掌一揮,那道銀光立即走斜,“篤!”地一聲射進衚衕牆上,那是一枝小巧玲瓏的銀質鳳釵,遠比一般鳳釵短小得多。

那枝銀質鳳釵被震斜飛入牆,轎中人又是一聲怒叱:“你敢毀我的釵兒……”

李燕豪道:“我若不出手它就要射進我的咽喉了,魯莽之處,還望姑娘諒宥。”

說話之間,那根紅絲已然被扯得緊的不能再緊了。

轎中人話鋒忽轉冰冷,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施煞手了。”

李燕豪淡然說道:“彼此敵對,理應如此,姑娘盡請施為就是。”

轎中人厲叱說道:“你……”

砰然一聲,轎簾猛掀,黃影閃處,那軟轎之前已多了個人,那是位體態嬌小玲瓏的黃衣大姑娘,杏眼桃腮,瑤鼻檀口,美豔動人,只是這時候他那煞白的嬌靨上籠罩著一片煞氣寒霜,望之令人生懍。

黃衣大姑娘出轎,李燕豪猛然一怔,脫口叫道:“蘭姑娘,是你……”

可不是麼,這位黃衣大姑娘可不是當日“大明湖”邊那位臨別還千叮嚀,萬囑咐,囑咐他上京裡去找她的井家蘭姑娘?

黃衣大姑娘也是一怔,但他那嬌靨上煞時又是一片懍人的煞氣寒霜,道:“你叫誰蘭姑娘?”

李燕豪驚喜地道:“蘭姑娘,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大明湖’邊譚家的……”

黃衣大姑娘冷然說道:“誰認識你是誰,我不是什麼蘭姑娘,你認錯人了。”

李燕豪怔了一怔道:“你不是蘭姑娘?你不是井家的……”

“井家?”黃衣大姑娘冷笑一聲道:“你別張冠李戴,錯把馮京當馬涼,我姓金,不姓井!”轉過身去道:“咱們走!”登上軟轎垂下了轎簾。

那名轎伕動作飛快,一前一後抬起軟轎向著衚衕那一頭飛步而去,轉眼間出了衚衕沒了影兒。

李燕豪站在那兒沒動,別說攔了,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只因為他怔住了,只見他兩眼發直,呆呆地,好半天才喃喃聽他說道:“她不是蘭姑娘,她不是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