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八
“躲?”老化子冷笑一聲道:“窮要飯的一不偷,二不搶,沒做什麼虧心事兒,躲什麼,躲誰,沒告訴你麼,我是在這兒睡覺的!”
李燕豪聽出話中帶刺兒,心知幾個人的談話已悉入這老化子耳中,他沒在意,淡然說道:“老人家真是在這兒睡覺麼?”
老化子瞪眼說道:“瞧你這說話的,我不是在這兒睡覺是幹什麼……”忽然閉上了嘴,一陣急喘。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老人家究竟為什麼在這兒,已經很明顯了。”
老化子喘了一陣之後平靜了些道:“我說你這年輕人怎麼好管閒事兒,別說我沒什麼,就有什麼也礙不著你的事兒啊!”
李燕豪道:“老人家,英雄只怕病來磨,鐵金剛也挨不住傷勢惡化,一個病,一個傷,都是不能拖的……”
老化子兩眼一瞪道:“誰告訴你我病了,我傷了……”
他這一使勁兒,想必哪兒又不合適,連忙閉上嘴又是一陣急喘。”
李燕豪道:“老人家,你是個硬朗的人,可是硬朗的人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看老人家還是出來讓我給老人家看看吧。”
說著,伸手就要去扶老化子。
只聽老化子冷哼一聲,抬左手一指指向李燕豪腕脈。
李燕豪早防著了,手一沉一翻,反抓住了老化子左手腕脈。
老化子一震色憂,道:“年輕人,你要是想害窮要飯的,就在這兒下手,別把窮要飯的拖出去,窮要飯的不願屍陳日神下。”
李燕豪道:“老人家誤會了,我跟老人家一無仇,二無怨,為什麼要害老人家?”
老化子道:“那你是……”
李燕豪道:“老人家,我不能見危不拯,見死不救。”
老化子道:“年輕人,你真要救我?”
李燕豪道:“難道老人家不信。”
“信?”老化子哼了一聲道:“自己的徒弟我都不信,我又能信誰?年輕人,讓我先弄個清楚,窮要飯的我雖然有傷在身,功夫大打折扣,但窮要飯的我一指劃出,放眼江湖很少有幾個人能躲得開的,你不但躲開了,而且還能反手製住窮要飯的,這不太簡單,年輕人,你是哪門哪派的……”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也許是我運氣好,老人家不必多說了。還是讓我先看看老人家的傷勢再說!”
老化子沒奈何,只得任李燕豪扶了起來,李燕豪扶著他一步一步挨地走了享堂。
老化子道:“年輕人,你這個人真不賴,比我的徒弟都孝順,窮要飯的就在這兒坐坐吧。有好些日子沒見太陽了,晒晒暖和些。”
身子往下一滑,硬坐在了門檻上,往框上一靠,仰頭看看,吸了一口氣道:“真舒服,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張開了……”
頓了頓道:“年輕人,我說你比我的徒弟都孝順,可不是有心佔你的便宜,窮要飯的今年六十多,就算佔你的便宜也不為過……”目光一凝道:“年輕人,把你那大姑娘、小媳婦見叫出來吧,窮要飯的不是妖精,不會吃人的,即便是,有你在這兒我也吃不了人。”
帶著看來不輕的傷,居然還這麼風趣,瞧這老化子夠硬朗的,夠灑脫的,應該是非常人。
沒等李燕豪叫,小綺已頭一個行出西屋,緊接著蓋涵英跟李鸞也出來了。
老化子兩眼猛地一睜道:“好美的女娃兒,簡直是人間仙品,年輕人,這幾個女娃兒是你的……”
李燕豪道:“朋友。”
“朋友?”老化子道:“怎麼樣的朋友?”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曾記得老人家說過的管閒事。”
老化子一怔叫道:“好嘛,六月裡的債,你可還得真快啊,窮要飯的我碰見對手了。”
小綺站在李燕豪身邊,瞪著老化子直瞧。
老化子兩眼一翻道:“女娃兒,看什麼,窮要飯的我臉上有花兒不成。”
小綺眉梢兒一揚道:“有,怎麼沒有,一臉的油,只是蔥花兒罷了!”
李燕豪,蓋涵英,李鸞都忍不住笑了。
老化子一怔,哈哈大笑:“行,妙,筒直廟後有個洞,廟透了,你這個女娃兒真對極了窮要飯的胃口……”
悶哼一聲,住口皺眉彎了彎腰,但旋即他又直起了腰,苦笑說道:“乖乖,這一下扯得我不輕。”
李燕豪道:“讓我看看,老人家傷在哪兒。”
老化子一搖頭道:“年輕人,窮要飯的這傷在外頭是看不見的!”
李燕豪道:“內傷?”
老化子道:“可不,要不窮要飯的怎麼說在外頭看不見。”
李燕豪道:“老人家也是個練家子,自覺傷勢怎麼樣。”
老化子翻了他一眼道:“瞧你問的,要輕我還會縮在這破爛的地兒麼,早就回南邊兒去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來自南邊兒?”
老化子道:“我是說黃河,我的窩兒就在黃河南邊兒。”
李燕豪道:“老人家傷在什麼地方,”
老化子一指心口道:“正心口。”
李燕豪吃了一驚道:“正心口,是什麼傷的?”
老化子道:“掌力,琵琶手!”
李燕豪眉鋒一皺道:“足見老人家功力深厚,‘琵琶手’重手法,傷在要害差一點兒的早就沒命了。”
老化子微一搖頭道:“年輕人,你弄錯了,不是窮要飯的我功力深厚,而且傷窮要飯的那人,在‘琵琶手’上的造詣還不夠。”
小綺道:“老人家,是誰這麼心狠手辣……”
老化子望著小綺一笑說道:“小姑娘,你想知道麼?”
小綺一聽這話又犯小性子,臉一扳道:“我只是這麼問問,說不說在你。”
老化子忙道:“說,說,咱老少倆對胃口,你問什麼我說什麼,而且還保證有一句說一句。”
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小姑娘,錯非是你問,窮要飯的還真不想說,提起來窮要飯的我就傷心,說不定你們還不信……”
小綺道:“我問的你有一句說一句,那麼你說的你說一句我也信一句。”
老化子兩眼一睜道:“真的麼,小姑娘。”
小綺道:“我這個人從不說假話,我們的家人也從不會玩虛假。”
老化子一怔激動道:“我有一句說一句,我說一句你信一句,咱老少倆當真是投緣,行,我告訴你是我那好徒弟。”
四個人俱皆一怔,小綺睜大了眼,半天才道:“怎麼說,老人家,是你的徒弟傷了你?”
老化子苦笑點頭道:“不錯,正是我那好徒弟,我那花十幾年心血調教出來的好徒弟,如今不但翅膀硬了,飛了,不要窮要飯的這個化子師父了,便連自己的祖宗也不要了。”
怪不得他說連自己的徒弟都不能信。
怪不得他說李燕豪比他的徒弟還孝順。
李燕豪聽出話中有話,道:“老人家,怎麼回事?”
老化子顯然不想說,他這裡剛一遲疑,步履響動,祠堂裡快步走進了樑二飛刀。
李燕豪一怔,當即迎了上去道:“二哥回來了。”
樑二飛刀望著享堂門口的老化子,訝然說道:“兄弟,這位是……”
李燕豪道:“二哥剛走不久,我發現這位老人家帶著傷躺在享堂牌位後……”
樑二飛刀道:“看樣子像是‘窮家幫’的。”
“不錯。”老化子突然接口說道:“好眼力,窮要飯的正是‘窮家幫’的。”
小綺走了過來,道:“爹,您買的被子呢?”
樑二飛刀施了個眼色止住了她,向著李燕豪低低說道:“兄弟,禍事了,我連城都沒進就折了回來,看樣子今後咱們難活動了,城門口貼著緝拿告示,上頭畫著我的像。”
李燕豪一震道:“真的,二哥。”
只聽老化子道:“你們幹了什麼好事兒了,讓人家畫像緝拿?”
樑二飛刀看了李燕豪一眼,邁步走向享堂,臺階下停步,兩眼直逼老化子,老化子一咧嘴,笑了:“看什麼,想要殺窮要飯的滅口了?”
樑二飛刀道:“‘窮家幫’分南北兩派,閣下是南派的還是北派的。”
老化子兩眼一睜道:“哈,瞧不出你對‘窮家幫’摸的挺透的,窮要飯的是從‘黃河’那一邊兒來的,你說窮要飯的是哪一派的?”
樑二飛刀目中威凌一斂道:“原來老人家是‘窮家幫’南派的,在下失敬。”
衝著老化子一抱拳,道:“在下請教,老人家怎麼稱呼。”
老化子微一搖頭道:“不忙請教,不忙請教,你既然對‘窮家幫’摸的那麼透,讓老化子問問你,‘窮家幫’南派如何,北派又怎麼樣?”
樑二飛刀道:“從在下對老人家的態度,看已經夠明顯了。”
老化子道:“何妨說明白點兒。”
樑二飛刀雙眉一揚道:“不瞞老人家說,老人家你若是‘窮家幫’北派的,在下幾個絕不會讓老人家你走出這座‘傅氏古祠’。”
老化子道:“為什麼,總得有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