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
他這裡怔神間,那裡陳慕南已出了大門,衝他一拘拳,道:“尊駕是端親王府的……”
李燕豪定了定神,答了一禮,道:“是金總管當面?”
陳慕南含笑說道:“不,我姓陳,是金府的護衛領班。”
李燕豪心中不由十分詫異,心想二師兄原是三青幫的左護法,何時又變成金府的護衛領班了。
心念轉動,嘴裡說道:“原來是陳領班,我姓李,在貝勒書房當差,奉我們貝勒爺之命,來給金總管送信的。”
陳慕南含笑抱拳,道:“麻煩兄臺了,我們總管在裡頭候駕,請進去坐吧。”
他把李燕豪讓了進去,李燕豪邊跟著他走邊納悶,而且他還在盤算,該不該對陳慕南表露自己的身份。
正思索間,只聽陳慕南道:“兄臺,那就是我們金總管。”
李燕豪抬眼看去,又復猛地一怔,金總管是誰,他竟是‘三青幫’的幫主,濟南少年黎玉。
這是什麼一回事,完全是熟人。
這時候陳慕南已把李燕豪的來意告訴了黎玉,黎玉含笑叫了一聲:“李兄。”
李燕豪忙一定神上前拱手,道:“金總管。”
“不敢當,不敢當,”黎玉笑著說道:“小弟叫金玉,以後請叫我的名字好了……”
他竟然把名字也改了。
李燕豪道:“不敢,我奉貝勒爺之命,來給金總管送信的。”掏出那封信遞了過去。
黎玉挺客氣,雙手接過,馬上就拆了,一看之後立即抬眼說道:“師兄,貝勒爺找我有事,我這就往西山去一趟,你陪這位李兄坐坐吧……”轉望李燕豪道:“貝勒爺有要事要我往西山一會,彼此不是外人,李兄請在這兒多談會兒,我失陪了。”他一抱拳,匆匆而去。
陳慕南含笑說道:“兄臺,請廳裡坐坐,喝杯茶。”
李燕豪腦子裡略一盤旋,當即叫道:“二師兄。”
陳慕南一怔道:“你是……”
李燕豪道:“小弟李燕豪。”
陳慕南大吃一驚,道:“跟我來,兄弟。”
他帶著李燕豪往東行去,拐了幾拐之後,兩個人進入了一間小客廳,陳慕南門一掩,驚喜地道:“兄弟,你這是怎麼回事兒,摸到虎穴裡來了。”
李燕豪道:“二師兄,這兒就是金老太太府,是不是。”
陳慕南道:“不錯,兄弟你……”
李燕豪道:“二師兄,請聽我說……”
他信得過陳慕南,原原本本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陳慕南悚然點頭道:“原來兄弟你跟這位金老夫人之間,還有這麼一段恩怨,可是兄弟,你太冒險了,金府裡到處是高手,她兩個女婿各任要職……”
李燕豪道:“二師兄,這個我清楚,可是譚老爺子對我恩重如山,這仇我不能不報。”
陳慕南道:“仇是要報,可是你總不能不顧你自己啊。”
李燕豪道:“謝謝二師兄,我會小心的。”
陳慕南沉吟了一下道:“怪不得三姑娘自從回來那夜之後不再見她出來,原來是讓老夫人囚禁起來了,兄弟,你今兒個就要救三姑娘了?”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陳慕南道:“兄弟,你還有自己的血仇,一旦打草驚蛇,你就別打算在再這多呆下去了,以我看救三姑娘,和這位金老太太這兩件事,你只有祕密進行……”
李燕豪道:“我也這麼想。”
陳慕南道:“那麼,兄弟,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晚上再來,我給你打聽一下三姑娘被囚何處,三更時候咱倆在東院柴房後一棵老槐樹下見面,只是,兄弟……“強笑一聲道:”我只能幫你這麼多忙。”
李燕豪道:“我知道,二師兄,我已經很感激了,打從玉皇觀頭一次見面起,二師兄幫過我不少次
忙,這回就是二師兄不聞不問,二師兄有二師兄的苦衷,我也沒什麼話說。
陳慕南道:“兄弟,你說這話讓我心裡難受,我有什麼苦衷,說穿了不過是作繭自縛,自己儍了這麼多年,兄弟,這兒的任何人你都可以殺,我只求你對昔日那位教主夫人手下留情。”
李燕豪一怔,剎時就全明白了,原來這位二師兄一直是為情所困,為情所苦,他暗暗一嘆道:“二師兄,你這是何苦,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世上有多少……”
陳慕南脣邊接過一絲抽搐,苦笑說道:“兄弟,我剛才不是說了麼,我儍。”
李燕豪還待再說。
陳慕南已然搖頭說道:“兄弟,咱們不談這些了,讓我告訴你些別後,西澱別後沒多久,官裡就來令諭,著‘三青幫’全部解散,只留幾個人,其他的都讓他們各回來處,留下這幾個人全進了這座金府當差,為他們繼續賣力賣命……”
李燕豪道:“對,二師兄可知道,這位金老太太是不是當年的素手羅剎?”
陳慕南搖搖頭,苦笑說道:“不瞞兄弟你說,說起來也夠可憐的,進金宅這麼多日子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那位金老夫人是什麼樣兒。”
李燕豪道:“怎麼,二師兄連見都沒見過她?”
陳慕南點了點頭道:“又何止我一個人,連黎玉都沒見過她,她神祕得很,平素不出內院一步,就是有事出門的時候,也深藏在轎子裡,幾個高手護著,根本就不讓人進去。”
李燕豪道:“二師兄見過那位三姑娘?”
陳慕南點頭說道:“見過,他們這些人當中,數三姑娘宅心仁厚,平易近人,那位大姑娘跟二姑娘可就不同了,既凶殘又陰狠,殺起人來更不眨眼,這才是一母能生九種,兄弟,要是能早一天把三姑娘
帶離這兒,就早一天把她帶離這兒吧,她不適合這種地方,這種地方也不適合地。”
李燕豪道:“二師兄,這件事將來開什麼花,結什麼果還不知道呢!”
陳慕南道:“兄弟,我是個過來人,我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李燕豪道:“謝謝二師兄。”
只聽步履響動,有人走了過來。
陳慕南忙遞過一個眼色。
李燕豪會意地點了點頭。
步履聲由遠而近,隨聽外頭有人恭聲說道:“稟領班,屬下求見。”
陳慕南道:“進來。”
門外一聲答應,一人推門走了進來,是個年輕黃衣漢子,他進門一躬身道:“稟領班,二姑娘有事找您。”
陳慕南一擺手道:“你去給二姑娘回個話,我馬上就來。”
那年輕黃衣漢子願聲退了出去。
李燕豪站了起來,道:“我也該告辭了。”
陳慕南強笑一聲道:“居於人下,身不由主,兄弟今夜三更再見……”
李燕豪點了點頭道:“謝謝二師兄,我一定準時赴約。”
他走了,陳慕南把他送出大門就匁匆折了進去。
李燕豪回到了端王府,覆了命就沒事了,事實上那位貝勒爺不在家,書房裡用不著他侍候。
他進端王府一天一夜了,到如今也不知道那位貝勒爺長得什麼樣子,看來在官場衙門要見個人可真
難。
沒事兒的時間好打發,李燕豪一個人坐在小屋裡靜等天黑。
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在想……
雖然沒事兒的時間好打發,可是李燕豪卻等得心焦,好不容易天黑了。
除了吃飯李燕豪沒別的事幹,吃過飯後他又回到了他那間小屋裡。
天黑已經等到了,現在只等深夜了。
李燕豪和衣躺在床上,枕著雙手,兩眼望著頂棚,腦子裡想得仍是那些事。
小別不過一兩天,可是他想那幾位想得很厲害,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史翠屏的影子特別明顯,是不是史翠屏跟他的關係不尋常,他說不出來。
腦子裡想著事,耳朵聽著那遠近傳來的梆柝聲。
好不容易,梆柝聲敲出了三更。
夜深了,人靜了,這時候端王府一片死寂。
他熄了燈,輕輕開門走了出去,凝神聽了一下之後,他隨即拔起身形,直上夜空。
知道了地方路就好走,何況夜來他是施展輕功身法。
他到了金府東院牆外的時候,不過是三更剛過。
頭頂的確是棵大檜樹,而且濃蔭蔽天。
翻上牆頭,大槐樹下站著個人,正是陳慕南。
陳慕南輕輕叫了他一聲,他跳了下去,剛落地,陳慕南便遞過一物,那是一塊黑巾說:“這樣不行,把臉蒙上,你還得在端王府呆一段時日,要讓人認出來那就糟了,後院東有座小樓,三姑娘一個人在
樓上,樓下住著四個侍婢,身手都不俗,你要小心了,我忙我的去了。”
只見他一閃身就消失在夜色裡。
李燕豪沒敢多耽擱,把那塊黑巾往臉上一蒙就往後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