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柴老二搖搖頭,道:
“沒見著,就不知鑽到哪個老鼠洞躲著了。”
兩個人這算是思想勾通了。
思想一經勾通,話就多了,二人這是天南地北的聊個沒完沒了——
柴老二且又著人把個砂鍋掛在火盆上,十樣菜餚切成十盤放在火盆邊,牛羊肉外帶雞翅膀,去皮栗子,粉絲粉皮牛肉丸子,十斤重的大白菜只把半斤重的淨黃白菜心切在盤子裡,豆腐涼粉丁。砂鍋裡的雞湯滾著,他兩位仁兄筷子夾著盤中生的往湯中瞧著吃,邊喝著那冒熱氣的老糯米黃酒,光景可真夠愜意的了。
也不知二人吃了多久,柴老二藉著一份酒意,淡淡一笑的低聲問道:
“鐵兄呀,有件事情我是一直的擱在心裡頭,如今不知當不當問?”
鐵成剛道:
“你我舉杯論英雄,已是自家兄弟了,什麼話你柴老二就當面問吧。”
柴老二一喜,上身前傾,嘴巴幾乎湊到鐵成剛的耳根子,猶似捏著鼻子的,道:
“鐵兄可否告訴我,你那福來客店的戈爺,他……”
鐵成剛雙目一揚,道:
“他呀?”
柴老二道:
“是他,他是誰?”
鐵成剛淡然一笑道:
“是我的管帳先生,他叫戈連。”
柴老二搖搖頭,笑道:
“鐵兄,柴非一這裡可是有意高攀呀,而且也是挺誠意的想高攀呢。”
鐵成剛道:
“高攀?你要高攀什麼?”
柴老二輕聲一嘆,道:
“鐵兄要是不便說,那就算了,何必同柴非一打的什麼哈哈!”
鐵成剛望望那厚厚的門簾子,這才低聲道:
“你老柴這是名知故問嘛!”
柴老二一怔,道:
“鐵兄這話什麼意思?”
鐵成剛指著外面,道:
“那天在地牢裡你不是已經知道那戈連是何人了嘛,怎的現在又在多問?”
柴非一笑道:
“不錯,那天我是看到他的腰牌,督府參將是他,但他為何巧裝改扮的窩在你的飯店中當一名管帳呢?”
柴非一的話似是令鐵成剛不快,於是他舉起酒杯道:
“柴兄,有許多事情最好不知道的為妙,來,喝酒。”
勉強喝了一口,柴老二道;
“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說?”
鐵成剛道:
“撿當說的說。”
柴非一搖頭道;
“當說的往往引不起興趣,倒是些不當說的話,反倒誘人深思呢!”他一頓又道:“我想問問,你那福來客店中的夥計們,怎的全是練家子,而且又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人物。”
鐵成剛知道自從那日單艾珍、麼小花、祈小蝶與和先四人在福來客店那一場拚殺,如今惹得全白虎鎮的人都知道福來客店中的人個個了得,這是誰也無法子的事。
就在柴老二的套問中,鐵成剛只得道:
“柴老二,你是知道的,過去我是在衙門中當差,幹了二十多年的捕頭,總也認識不少人,如今我開了這家福來客店,往日的一些手下人找上門來要我賞他們一碗飯吃,想想看我能不收留他們嗎。”
柴老二雙目銳利的直視著鐵成剛,道:
“你的談話,似是我們這一方的人,而且你又自稱是虎牢關人,可是……”
鐵成剛突然面色一寒,道:
“可是什麼?”
柴老二道:
“虎牢關可並未有你這位大人物呀!”
鐵成剛驚異的道:
“柴老二,你……”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
“玩笑一句別當真,來,我們喝酒。”
鐵成剛道:
“有許多事情,知道的多了反倒會帶給自己諸多不幸,柴老二,我這話可是為你好喲!”
柴老二忙笑道:
“我懂我懂,所以我只是把事情擱在心裡,恁誰我也未曾吐露一句的。”
鐵成剛冷冷的道:
“那是明哲保身,是最好不過。”
“是是是,鐵兄說得極是。”柴非一心中可絕非是什麼是呀是的,而是在冷笑,因為你姓鐵的絕不是虎牢關人,而是……難保不是個滿族韃子。
一場大雪足足下了五天才稍停,這場雪之大,路上的積雪足以把人給埋起來。
下雪天冷,但化雪天更冷,冷得人們少有往門外走動的。
而柴家賭坊也是一連幾天的生意清淡,來玩賭的小貓兩三隻而已!,
雪停了,柴家賭坊的大門口外,幾個漢子拿著鐵鏟與掃帚,把一堆堆的積雪推向兩邊,幾個人直忙到日頭往西偏才把門外的雪鏟乾淨,於是幾個漢子一聲招呼,又往賭坊的院子裡忙忽去了。
突然間,從鎮頭上來了兩個騎馬的,兩匹馬全是一色的潔白色,如果不是馬上人穿的衣衫是藍緞袍子與黑絨披風,實難令人分辨出那是兩匹馬。
前面那披黑披風的人一頭的長發披肩頭,頂門上一條寬金色帶子,足蹬豹皮高統快靴,一手抖著絲韁,目不斜視的隨馬的跳動而跳動著腰身。
那後面一人天藍色緞面袍子,一頂高腳氈帽,脖子上還纏了一條白淨的圍巾,紫色緞褲子下面一雙棉靴,在他的後面馬背上,繫了一個包裹,看起來挺重的。
兩匹馬到了柴家賭坊前面,二人雙雙下得馬來,早驚動柴家賭坊的門房走出來看。
因為能騎馬上賭坊的,那是大客戶,必得小心的侍候。
於是那門房笑著走下臺階來,光景是要替這二位客人把馬牽上槽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