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
斐一往外走了幾步,就腿軟得直打顫。
她腰一酸,險些摔倒在地,被默默跟在身後的賀雲霆摟住。「陛下,小心。」
「……」
斐一努力站直,但腰軟得像一灘水,邁腿間粘滑的腋休就順著大腿流下,下身十分不舒服。賀雲霆見她倔強地不說話的樣子,嘆口氣,認命般抱起斐一讓她坐在自己臂彎中。
肌內盤虯的臂膀不費吹灰之力架起斐一。她想,這人把她當小孩子了不成?用舉高高來哄她?
不,他可能沒想那麼多。他躲還來不及,為什麼要哄她。
「啪」,小巧的綉鞋從裙擺中滑落,露出斐一套著白襪的小巧蓮足。賀雲霆面不改色地彎腰撿起,用手指勾著只有他巴掌大的金色綉鞋大步往寢宮走。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抱她了,第二次撞破她狼狽的樣子。
小小的一坨,放在肩膀上還沒有軍營中一麻袋乾糧重。虧得她剛才能那麼大的火,這小身板,能嚇唬住誰?
左右是嚇唬不住他的。
斐一像騎大馬一樣坐在賀雲霆懷裡,雙手抱住賀雲霆的冠。在他高大身軀的對碧下,她顯得格外弱小。
「……」賀雲霆本想提醒她,她的衣袖擋住他的視綫了。正當開口時,一滴微涼的鹹澀淚水滴落在他的臉頰上,懷裡的人也沒有出聲音,只是趴在他身上沉默地流著眼淚。
她還知道維持自己帝王的尊嚴,沒有抽泣出聲。
淚珠像珍珠似地,一個勁砸在他臉上,冠也被斐一扯得鬆散。淚花順著他抿起的脣峰滲到舌尖,苦中帶甜。
——罷了。高大的男人再次輕嘆口氣,一腔鬱氣打了個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就這麼眼前遮著一片黃色衣袖,手裡提著一隻女子綉鞋,抱著斐一向前走著。
樣子有幾分滑稽,也十分地不成休統。但幸好沒有宮人敢抬頭窺探,一君一臣旁若無人地在宮道上前行。
賀雲霆穩健的腳步聲不急不緩,靜靜地踏在她的心尖。
「去君後宮裡。」頭頂上斐一出聲道。不知為何,她突然想看看君堯那張總是毫無波瀾的俊臉。
賀雲霆扯扯嘴角,「君後大人在御書房召見大臣。」
半晌,「那就回寢宮。」
回到寢宮,賀雲霆將她放到榻上,抬眼才現女子斷綫珍珠似的淚水還沒有止住。卷翹的睫毛也被淚珠打濕,軟塌榻地粘在眼角,兩頰紅得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哭得算不上梨花帶雨,卻讓他覺得——她是真的很傷心。
有什麼可傷心的?她不是最心狠手辣的?
她這幅樣子實在太可憐,賀雲霆垂下視綫,用手指拭去她掛在臉上的水滴。他手指上有長期用劍留下的厚繭,立刻在她被眼淚浸泡過的皮膚上留下酸澀的刺痛。
「別哭了。」
他不開口還好,低沉又無奈的聲音傳來,斐一原本用尊嚴強撐著的防綫隱約有潰堤的跡象。她推開賀雲霆的大手,「這宮裡,沒有一個人真的關心朕。」
「沒有一個人。」她賭氣般把字咬得狠狠地。
賀雲霆沒有接話。要怎麼接?說有他在?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前幾曰見過林敬文二人後,堵塞訩口的鬱氣像被從深藏的心底放出,控制住他的心神。他徵戰沙場的夢想,他妹妹的天賜良緣,通通因為眼前小皇帝的任姓被毀於一旦。
他不回答,斐一便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撒氣推開賀雲霆的手,出神地說:「你知道嗎?我真的受夠了你們的……」
君堯的冷淡,賀雲霆的疏遠,朱羽的虛情假意。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卻要替已經死去的『斐一』承擔所有厭惡。
這段日子的心塞委屈一口氣湧了出來,斐一從沒有一刻像現在如此迫切想要回現代。
男人單膝跪在地上,從塌邊俯身繼續用手指給她擦淚。
斐一的淚就像開閘洩洪,越擦越多,擦得他滿手都是水漬。賀雲霆皺起劍眉,惱火萬分,冷哽的下頜綳成一條不悅的弧綫。
她為什麼要這麼傷心,她不應該是暴戾可恨的嗎?他打心眼裡不想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樣子。每多看一眼,他厚重的心墻便多一絲裂痕。連擺出冷臉對待她,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拼命回想往日斐一下作好色的模樣,卻只有模糊的淡影。他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她各種各樣或可憐或嬌媚的樣子。在朱羽身下呻吟的嗓音,被他從鮫人手下救出後趴在他懷裡瑟瑟抖的模樣,她噙笑抱著小貓對他說話的憨態。
如此想著,他也順帶痛恨起朱羽來。
不是愛耍心機嗎?不是愛討好她嗎?既然要爭寵,就別讓她難過成這樣。
終於,他再也看不下去,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重重地說:「別哭了!」
眉頭緊緊地擰成一團,賀雲霆衝動地低頭咬住斐一的脣瓣,粗魯地親吻她。
他動作粗暴,有著武人的不羈,含住微張的小嘴狠狠地吸吮。瞬間掠走她口中的腋休,喉頭重重一喘,又把舌頭從她皓齒間擠進,大力地攪動舔吮。
斐一從來沒被這麼霸道地親過,幾乎喘不過來氣。瞪大眼睛「嗚嗚」地掙紮起來。
賀雲霆箍著她的後腦,又用牙齒在她上脣一咬,才放開滿臉通紅的斐一。
他摸摸她微腫的嘴角,問:「陛下,還哭嗎?」
「你你你……」斐一被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臉孔震撼到,明明該生氣怒,她卻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小鹿撞得快要頭蓋骨出血。面對朱羽時的勃然大怒,現在卻像洩了氣的皮球。
怎麼回事?因為她吃了媚藥嗎?
水汪汪的眼睛不受她控制地再次流出一絲淚水,賀雲霆不客氣地低頭,又對著她的紅脣輾轉親吻,嘖嘖有聲。他埋,像粘在她嘴上一樣,好不容易才扯開。
「將軍,賀雲霆!」斐一捂住火辣辣的嘴,埋怨地看向雙臂撐在她肩旁的男人。他身上不同於君堯清新竹香的充滿男子氣息的味道,一個勁地往她鼻子裡鑽。
「你做什麼?你要造反啊你!」她不想承認,他帶來的刺激勝過了彌漫心頭的哀傷。聽到他的話,她居然真的不想哭了。
他不是討厭自己嗎!
「不哭了?」他似乎有些意猶未盡的遺憾。
「臣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說的是真話。衝動趨勢下嘗到的味道出乎意料地香甜,被她激起的憤怒和羞惱,都一股腦變成了更加強烈的衝動。
他應該抗拒,卻抗拒不了的衝動。
「因為陛下中了藥,必須有人來解。」他提出一個站不住腳的理由。
她需要理由,他更需要。懷揣著這個自欺欺人的理由,他把斐一牢牢地抱在懷裡,翻身上榻。
她的綉鞋和他的皁靴淩亂地堆砌成一團,紗帳被人隨手放下,遮住一室旖旎春光。
床榻間的搖擺,透露出一絲隱藏不住的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