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大森府”“府宗”“中州宰”駱暮寒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女兒今年二十三了,出落得一朵鮮花也似,又美又俏又慧詰,是駱暮寒夫婦倆的掌上明珠,第二個是兒子,年方弱冠,生得也相當英俊瀟灑,可惜的是因為武林家世,喧赫一方,多少染了幾分紈衿子弟的習氣。女兒叫駱真真,兒子叫駱志昂,都俱有一身精湛的家傳武功,當然,在駱暮寒親自的傳授裡,強將手下豈有弱兵?
後院中,那片人工小湖上的八角巧亭裡。
脣紅齒白,人才一表的駱志昂正與幾個年紀相若的朋友逗弄著各人飼養的龍鳥,一邊高談闊論,笑語喧騰;燕鐵衣從曲橋上走來,雙手奉上四盒素餅!
“二少爺,你要的點心買來啦!”
駱志昂取過上面的紙盒,打開來,先拿出一枚素餅張口大嚼,邊道:“其餘的都放在石桌上,大家吃!”
他的三個朋友立時嘻嘻哈哈一擁而上,狼吞虎嚥,瓜分而食。
駱志昂叫住了正待退下的燕鐵衣,瞪眼道:“小郎,你到那裡去?”
燕鐵衣吶吶的道:“我去給大小姐送鞋樣子!”
眼珠子一翻,駱志昂道:“素餅,我說大家吃你為什麼不吃?”
燕鐵衣天真的一笑道:“二少爺,我是下人,怎麼能同你的貴朋友相提並論?”
駱志昂怒道:“放屁,什麼上人下人?我說你是什麼人你就是什麼人,叫你吃餅,你不吃,這就是看我不起,既然看我不起——罰你與我過三招!”
裝做大驚失色,燕鐵衣央求道:“做做好事,二少爺,你這一身功夫直比大羅金仙,我那夠你一隻手指頭頂的!莫說三招,就是半招,我也擋不過呀……”
哈哈大笑,駱志昂道:“小郎,你今年二十歲了,是不是?”
惶恐的,燕鐵衣道:“是二十歲了,二少爺!”
駱志昂傲然道:“你二十,我也二十年歲相若,我更不比你多生顆腦袋,多長條手臂,你怕什麼?來來來,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沒種!”
旁邊,一個錦衣華服的白臉青年拍著手起鬨:“志昂說得對,小子,你好歹也是個男人吧!是男人就該有點骨氣,這樣娘娘腔不怕把人膩死?快和你家二少爺試招!”
另一個滿口黃牙的胖子也怪叫道:“同好手過招,勝向名師學藝,小子,這是你的造化呀!”
駱志昂躍躍欲試的道:“你可真沒種呀?”
塞了一嘴餅渣的那個鬥雞眼少年也吆喝起來:“小郎,一個男人除了給人倒洗腳水清理馬桶之外,還有男人該做的事哩,那有你這麼‘熊’的?!”
瑟縮著,燕鐵衣畏怯的道:“請各位少爺就放過我吧,我怕,我不敢……”
黃牙胖子叫道:“沒種!”
華服青年在逗火:“志昂,你先動手!”
鬥雞眼也慫恿:“快嘛,志昂,露兩下子大家開開眼界,樂一樂……”
燕鐵衣直往後退,一付窩囊相:“二少爺,請你大發慈悲,可憐可憐我……”
猛然間,駱志昂斜閃暴起,左手虛指,右掌偏落,燕鐵衣驚叫一聲,人已橫著摔倒,身子尚未沾地,駱志昂足尖倏挑,又被帶了個大跟斗,跌在那裡還沒爬起來,駱志昂已提著領子將他擲出亭外,“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他“咕嚕嚕”喝著池水,雙手掙扎亂舞,浮沉不定,拚命呼救!
巧亭裡,四個年青人笑得前仰後合,認為有趣之極!
曲橋那邊,驀而傳來一聲嬌叱,半空中人影飛閃,有如乳燕凌波,在水面上一沾而起,拎著混身透濕的燕鐵衣,在一個美妙的旋迴下落進亭中!
一襲月白衣裙,秀髮如雲高挽,眉目似畫,肌膚賽雪,果真豔麗俏媚比同桂宮嫦娥——駱真真。
這時的駱真真,粉面如霜,星眸含嗔,另有一股令人不敢仰視的鳳儀雌威:“二弟,你知不知羞?”
有些畏懼的往後退了退,駱志昂卻又硬著頭皮辯白:“開開玩笑嘛,大姐,誰知道小郎這麼不中用……”
冷冷一哼,駱真真道:“開開玩笑?把人欺負成這樣還叫是開玩笑?你說他不中用,只是因為小郎沒學過武功,當然比不上你這技藝超凡的練家子,你要有本事,找硬的去碰,光拿自己家裡的下人取樂算是什麼英雄!”
面紅耳亦的,駱志昂道:“大姐,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
駱真真怒道:“還狡辯?我們到爹那裡去理論!”
駱志昂連忙告饒:“好大姐,下次我不敢了,別這麼凶好不?你罵了訓了也就夠啦,何苦再去向爹告狀?爹再罰了我,你忍心?”
又好氣又好笑,駱真真罵道:“沒見你這樣的厚皮,還不快滾?少在我眼前惹厭!”
說著,她那威移四射的眼睛又掃向那三個噤若寒蟬的青年,於是,駱志昂暗暗示意,四個人急忙一溜煙的跑開了。
燕鐵衣已自地下站起,身上滴著水,衣裳全濕透了貼在肌膚上,他瑟縮著,索索抖個不停,臉色也泛了青白……
轉過身來,駱真真憐憫的看著他,輕柔的道:“小郎,看你這樣子,落湯雞似的,我弟弟自小就皮,野得不得了,你以後別招惹他,遠著點,自己也少受捉弄!”
上下牙床捉對兒打顫,燕鐵衣也覺得真有點冷了。
“多謝大小姐,救命之恩,剛剛才若不是大小姐,恐恐怕我就要被淹淹死在池子裡了。”
“噗嗤”一笑,駱真真道:“你也是呆——我弟弟再調皮,也不會真想淹死你呀,他與你又沒什麼深仇大恨;我早來一步,也不過使你少喝幾口水而已,二少爺怎能叫你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