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〇〇

李子奇遲疑的道:“或許——他的確走得很輕悄……”

史炎旺立道:“這人走路的姿勢有些跛瘸,又如何個輕悄法?”

李子奇愕然道:“莫不成他真有武功?”

嘿嘿一笑,史炎旺道:“除此之外,恐怕就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燕鐵衣苦著臉,瑟縮著道:“李爺……你老明鑑……我只是個土地方來這裡幹長活的窮小子,我那裡會武功?這真叫我自已都不敢相信啊……”

李子奇重重的道:“你少開口!”

接著,他又同史炎旺道:“史爺,除了這一樁,你還有什麼事不解?”

史炎旺低沉的道:“方才,我在問他話的時候,他確是一副畏縮之狀,但是,卻自然流露出一股鋒芒來,這股鋒芒之冷銳凜烈,叫人不敢逼視,子奇兄,一個尋常小廝,那有這點無形的懾窒力量顯示?”

忍不住笑了出來,李子奇道:“史大爺大約是旅途勞頓過狠了,所以反應上也敏銳了點,我看,史爺還是由我陪著同房去躺一會,養養神吧!”

史炎旺不快的道:“子奇兄,你沒有這種感覺麼?”

不屑的看了燕鐵衣一眼,李子奇道:“老實說,一丁一點也沒有,這小子只是一名下等雜工而已,在我眼中,他甚至就好像不存在一樣,史爺,我看……”

史炎旺急道:“你也不覺得他像另外一個人?”

李子奇厭倦的道:“史爺,這就是你第三樁不解的事兒了吧?”

麻臉一熱,史炎旺道:“子奇兄,他的確像極了另外那個人……”

李子奇嘆了口氣,懶洋洋的道:“史爺,天下之大,人口也千千萬萬,偶而有那麼個把兩個人長得近似,也並非是件不可能的事,更不值得大驚小怪,就算他生得很像另一個人吧,又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呢?”

史炎旺盯視著燕鐵衣,越看越不自在,他吸著寒氣道:“我見過那人兩次,隔得都近………我的印像十分深刻……我記得那人的容貌,體驗得出他那種特異氣質……老天,天下真有如此酷似的人?這不太可能……”

李子奇有些不耐的道:“史爺,你說他像某一個人,到底像誰哪?”

舌頭像打了結一樣彆扭,史炎旺自己也覺得實在說不出口,這委實太玄了,太離譜了,這個“張小郎”,那能和他見過的那個人扯得上關係呢?但是,眼睛告訴他,這分明就乃同一個人啊……。

李子奇用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史爺,府宗大約和蒲當家的也談完了,咱們回去吧,說不定府宗還有話要同你談呢……”

史炎旺不甘心的道:“但我的疑團尚未打破,子奇兄,他真的和那個人一模一樣,但我卻確知那人並無孿生兄弟,如果是那個人,就大大不妙了……”

一拉他的手臂,李子奇道:“我們走吧,史爺,還有好些比這更重要的事等著辦呢,管他是誰,他眼前卻只不過當個小廝而已,我毫未覺得有什麼不妙之處……”

走出兩步,史炎旺又硬生生的站定,堅決的道:“不行,我還要試試他……”

李子奇興味索然:“怎麼試法?”

史炎旺咬牙道:“用我的‘雙流掌’中‘天地流虹’一招攻擊此人!”

怔了怔,李子奇忙道:“史爺,這是你最狠的一記招法呀,他只是個半大孩子,什麼技藝也沒有,你這不是在要他的命?若是真個弄死了他,可有點麻煩呢……”

史炎旺斷然道:“如果他真是那個人,我這一招便決然傷不了他,如果他不是,到時候我含蘊著幾成威力不吐,至多也只傷個殘廢而已,我非試不可,否則,我這一輩子也會為了此事耿耿不安的……”

李子奇不以為然的道:“史爺,你這樣做有點不大合適,這小子是我們孫總管手下的人,若設打死或打傷了他,孫總管那裡可不好交待,他又沒什麼大錯失——。”

史炎旺激昂的道:“為了證實我心中的疑點,為了對府宗盡這份棉薄,更為全體弟兄們的安危顧慮,今天我就認了——他這條命我來承擔,是生是死,由我向府宗告罪!”

李子奇焦急的道:“史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呀!”

史炎旺雙怒突,切齒握拳:“當然我不是開玩笑,這一生中,我從未如此慎重過!”

這時——

燕鐵衣混身索索而抖,哀聲求救:“李爺,救命啊……可憐可憐我吧,我只是一個下人,一個役……我沒有罪,我是無辜的啊……史爺,求求你饒了我,我與你無仇無怨,你不該來殺害我啊……史爺,求求你,我給你立長生牌位,請你放我走……”

李子奇低聲道:“史爺,這件事,尚請三思……”

一探手,史炎旺惡狠狠的道:“我已決定,斷無悔理!”

李子奇臉上泛白,黑鬍子動了動,十分難堪的走向一邊,背轉身去。

於是,史炎旺開始一步一步向燕鐵衣逼近。

燕鐵衣的樣子可是驚恐莫名的,他哆嗦著朝後退,上下牙齒拉對兒打顫:”史爺……史爺……可憐可憐我……饒了我吧,求你饒了我……我還有年老的親娘要我供養……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史爺……”

史炎旺雙臂斜伸,關節隨即發出一陣緊密的脆響,他滿臉的銅銀大麻子顆顆透著紅光,雙目神色凶戾如虎,面目也變得那等猙獰!

一個進,一個退,一個形同煞神,一個宛似待宰的羔羊;就這樣,他們移出了丈多遠,燕鐵衣便被身後一排矮樹擋住了!”

表情更為殘酷狠毒了,史炎旺暴烈的叱道:“狗才,我看你現不現原形——。”

突然,變化是那樣的快,燕鐵衣猛而站定,就這一剎那,方才臉上滿佈恐懼驚駭之色已立掃而空,換上的是他慣常那抹童稚天真的甜密微笑——就彷彿扯下一張面目另換上一張面目似的,這同樣的面容,頃刻間便呈顯著截然不同的意味了!

史炎旺大吃一驚,馬上僵窒住了,一雙眼珠便往外凸了出來——。

燕鐵衣將手中一直握著的竹棒斜撐於地,低柔的像在唱催眠曲般道:“史炎旺,告訴我,你認為我像誰?”

臉上的肌肉像是凝凍了,史炎旺感到喉管裡似被塞進了一把沙,火辣,粗礪,卻又堵得透不過氣來,他大張著嘴巴,腦袋在充血,心往下沉,他拚命掙扎:“你……你……果是………果是……燕……燕……燕……燕……”

燕什麼,他卻恐怖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點點頭,燕鐵衣嘆道:“不錯,我是燕鐵衣,你說對了,我沒有孿生兄弟,這天下,也確實沒有如此酷似的人,你眼光很尖銳,也很準確……”

史炎旺像幻入夢魘之境,眼發直,全身僵麻,驚駭得連動也不能動了。

燕鐵衣輕喟道:“其實,你何必呢?把我認出來,於你有什麼好處?你也不想想,在此情此景之下,你露了我的底,我會饒得了你麼?”

喉嚨裡“咯”“咯”作響,喉結在不停的上下顫動,這位“雙流掌”業已被嚇得連膽都要破裂了,他感到身子是一陣一陣的發冷,幾乎就要癱瘓下來……

燕鐵衣惋惜的道:“你原本可以多活些時的,說不定可以終享天年——但你很愚蠢,卻硬要自己挖坑朝裡跳,史炎旺,你是個十足的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