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〇九

孟皎翻飛準確,雙斤狂砸猛擊,力逾萬鈞,流動的勁勢呼轟作響,宛似整間房子全在震動!

猝然劍隱人出,燕鐵衣抖手十掌劈去,孟皎卻挺身撲進,“飛魂爪”上下交擊,左右合進,便迎敵掌!

燕鐵衣半寸不退,卻在與孟皎接觸的剎那,整個身形隨著孟皎所發出的強勁力道忽然飄起,有如頓時失去重量,也像被對方的勁力抬起空中一般,然而,就在身子飄起的同時,冷芒如夫,正指孟皎眉心!

“嗤”聲輕響,孟皎額頭開口,血光湧現——但他退得快,並未致命!

咬牙如磨,孟咬雙目立赤,他猛然矮身,“飛魂爪”由下往上斜掠,身形跟著彈射房頂,橫著側滾;雙臂倏縮倒揮——爪勢所向,是燕鐵衣天靈蓋!

一片黑雲也似的物件“霍”的一聲反捲,時間拿捏得準確無比的剛好迎上孟皎這千鈞一擊,孟皎全力施為,突覺著力處虛軟空懸,方才驚覺換招,小腹驀感一涼,一涼之後,就像是把體內的全部熱流跟著噴了口去!

並不覺得怎麼痛,但孟皎的全身力量卻驟而消失,他像在一剎那癱瘓了一樣,沉重又軟麻的朝地下跌落。

那片黑雲已適時捲來,接著孟皎迅速下墜的身體,宛似一張有彈力的黑網,恰到好處的兜著孟皎,“呼”聲將他移到床上!

房中的光度並不強,但足夠孟皎看清濺滿的鮮血,猩紅奪目,刺人心絃,當然,他知道這全是從他肚內所噴酒出去的!

這時,他雙目開始泛黑,視線迷濛,小腹處,也立即傳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劇烈痛苦………

孟皎明白,他輸了,代價卻是生命!

腹部的痛苦,已越來越形嚴重,痛得他冷汗涔涔,全身縮卷,內腑五臟都似在抽搐扯絞,眼睛望出去,周圍的景物俱在旋動——在一片霧氣中旋動。

咬著牙,他自齒縫中,“嘶”“嘶”吸氣,只有這樣,他才能避免呻吟出聲。

燕鐵衣肩上反捲著他方才用以抵擋孟皎當頭一擊的黑色披風,靜靜走到床前俯視孟皎;他看過太多這樣的情狀,他曉得,孟皎已經奄奄垂死了。

孟皎眼中的燕鐵衣,卻只是一團模糊的黑影。

拚命吸氣,孟皎奮力掙紮著:“你……你……你的……劍……”

燕鐵衣溫柔的道:“已歸鞘了。”

孟皎戴著“飛魂爪”的雙手緊撫小腹,血如泉湧,染紅了這雙曾染過多少人血的鋼絲錐斤,染紅了被縟,也染得他灰色的中衣泛了紫,他痙挈著,嘴巴嗡合有如一條離水的魚:”不……不……你的……長劍……你……只用……了……短……短劍……”

燕鐵衣低聲道:“你曉得我是誰?”

喉嚨裡“咯”“咯”的痰響,孟皎身子一下強一下弱的抖動,他雙眼上插,提著氣道:“燕……鐵……衣……我……我……運……道……太……太……差……。”

猛的,他身子往上一挺,頹然落下,卻再也不動了。

燕鐵衣站在床邊,默然注視著孟皎的屍體,喃喃的道,“是的,你運道太差,誰說不是呢?”

接著,他迅速在房間四周查視了一遍,他要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足以暴露他身份的蛛絲馬跡,現在,更須加意小心了。

當一切滿意,他吹熄燭火,悄無聲響的越窗而出,房中,又如先前一樣——黑暗而冷寂了……。

並沒有稍做休憩,燕鐵衣有如一縷輕煙般飄向了前面第一排精舍,那排精舍的第二間,便是“金剛會”二當家“鐵君子”黃丹的住處了。

但是,黃丹的房間窗口中,卻已透出了光亮,這顯示著他並未入睡,或者,已經起床。

本想如法泡製的燕鐵衣,見狀之下不覺有些猶豫起來,他迅速考慮著,不知是要按計而行呢,抑是臨時改變計畫……

他正在忖度形勢,尚未決定如何去做之前,目光閃處,卻已發覺兩條人影閒閒的自屋角那邊並肩走去,就算從後面看,他也認出了只見過一面的黃丹背影——這位“鐵君子”走起路來總是雙手搖擺,頭揚向天的。

不過,現在他們是兩個人,而燕鐵衣原先的目標只預定了黃丹一個!

略一遲疑,他立下決定——先跟上去看看,再說。

一面伏身潛行跟蹤,燕鐵衣一面迷惑不解,天尚未放亮,這位“金剛會”的二當家要到那裡去呢?去做什麼呢?

走出百步之外,是一片小小的場子,四周空曠,除了西園那邊有樹掩隱之外,其餘三面則一目瞭然,沒有什麼遮蔽;這片小場子,鋪設著整齊的青磚,場中間散置了些石擔石鎖與木馬矮樁等物,這個地方,大概是平時供給“大森府”的一干小角色們習練把式用的……。

黃丹與另一個人來到場子中央站住,兩人首先做了一會吐納調息的功夫,然後,對立丈許,開始極其緩慢的試招演練起來……。

天色,已朦朦亮了,有一層薄霧浮漾著。

燕鐵衣儘量將自己的身形曲弓著隱伏在一叢稀疏的花樹之後,這只是一叢半枯的矮小花樹而已,在白天,是絕對難以做為掩蔽的,但此際卻勉強可以用來遮擋形蹤。

現在,場子裡的兩個人由緩慢出招試演而逐漸短兵相接,身法手眼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眨眼間,雙方已混成一團,但見黑影晃閃,回轉如飛,倒像是正在豁死相拚的仇敵了。

於是,燕鐵衣知道,他們正在做早課——練習撲擊騰躍之術,一般而言,這也是每個習武者不可或缺的正常課目,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點點頭,燕鐵衣心想:“這二位可還真夠勤的,做到那兩句話了,拳不離手,訣不離口。”

場子裡,人影旋鬥更急,根本已分不清誰是誰了,只見勁力呼嘯,似是沿著場子四周滴溜溜打轉,難以認明那兩條影子是並是離,一忽兒拔彈向天,一忽兒平雁落地,宛如比翼之鳥,連魂之魄,總那麼倏然東西,卻形影相系。

燕鐵衣經過這一陣短時間的凝眸注視,已經發覺黃丹的武功之高,確已非同小可,攀身頂流了,別說是他,就是另一個與他試招對演的搭檔來說,也乃武技精湛的便把子,同樣不是等閒貨色!

情形是如此,但燕鐵衣卻不能退縮,事實上他也不是個習憤於向艱難讓步的人,他仍然決定要按計行事,冒險一擊!

就當黃丹同他的夥伴正在真假不分的對招練功之際,斜刺裡,一條渾黑的影子有如來自虛無,似流光一道,電射而來!

燕鐵衣的凌空撲擊之勁是如此之快,以至方才光影一掠,他人已自空而降,暴射黃丹!

曉霧迷濛中,黃丹並未看清來人是誰,尤其他不會想到來人的身份立場,因此,他只微微一怔,卻毫不驚惶,飛彩五步中,反而有些不悅的道:“是那一位?”

黃丹的錯誤反應,立即由他這一句問話裡暴露無餘,燕鐵衣一擊不中,彈起三尺,口中笑道:“老黃,不歡迎麼?”

話在說,他身形斜旋,掌劈如刀,狂罩而下!

黃丹還真以為是那個熟人在同白己開玩笑,一面倏然閃避,一邊悻悻的道:“別亂來攪擾——。”

這時,和黃丹試手的那個人業已退出圈外,他用衣袖抹著額頭汗水,不在意的朝圈子裡瞧著,笑嘻嘖的道:“二當家,八成是司延宗這老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