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章凡公子哥兒的那股傲勁又被激起了,他又是羞憤,又是怯愕的道:“你……你不要侮辱我……”
燕鐵衣安詳的道:“我不是侮辱你,我說的是實情。”
猛一咬牙,章凡叫道:“燕鐵衣,不管你狠上了天,我卻不受你的嚇,我,我不是沒有骨氣的人!”
燕鐵衣笑道:“很好,那就把你的骨氣表現出來給我看!”
眼下的肌肉急速跳動,章凡吸了口氣,“霍”的退身兩步,長衫一掀,“錚”的一響,一道閃縮的銀芒已在黑暗中眨出冷眼!
哈哈大笑,熊道元道:“魁首,這個乳臭未乾,童音尚在的小雀仔倒真有點膽量呢,用劍來向魁首挑鬥,他這不等於敲著閻羅殿的門硬要朝裡擠麼?”
嗔目如火,章凡嘶啞的吼叱:“住口,你這只會搖旗吶喊的下等奴才!”
勃然大怒,熊道元怪叫:“唏!你又算是什麼狗操的野種?你以為仗著你那抗著個虛名的熊老子就能夠陽五陰六的充上人啦?呸,別他孃的臭美臭得肉麻了!”
狂叫一聲,章凡大吼:“我殺了你——”
長劍一指,章凡猛向前撲,熊道元雙槍倏翻,昂然迎上:“我怕你個卵!”
就在這時——
寒光暴閃,快得不可言喻,“當”的一聲火花並濺,章凡業已被震出五步!
燕鐵衣雙手空空,就好像剛才不是他出的手一樣,皺著眉,他道:“道元,不可妄動,我既能輕而易舉的收拾他,你又何須多費力氣!”
立時退下,熊道元悻悻的道:“魁首說得是,我不叫這小子避重就輕!”
轉過身來,燕鐵衣淡漠的道:“我在等著,章凡,莫非你不敢與我一較?”
鐵青著臉,章凡切齒道:“燕鐵衣,你放心,章家有斷頭鬼無屈降人!”
燕鐵衣陰沉的道:“那就來。”
鋒利的劍刃斜走偏位,卻在一晃之下“哺”的一聲劃破空氣猝指燕鐵衣咽喉,而這換式之間,一溜菱形的星芒,映空閃亮!
卓立不動,燕鐵衣的左手微翻,冷電激射,準確無比的將章凡長劍震歪,章凡的長劍方才失去準頭,那抹寒光已“刮”的一記削掉了他的一塊前襟!
駭然急退,章凡手中劍立即在一片劍弧中回舞自保,但是,卻在他這圈弧光形成之前,燕鐵衣已飛閃而進,掌影如山壓倒!
斜身猛竄,章凡三十九劍灑開漫天的星菱光點,繽紛如雲,燕鐵衣的身形宛若輕煙淡幻,有形無質,他居然在星菱眩閃中穿越而過,短劍恍同青虹貫日,倏現暴飛,那道燦亮的光芒,剎那時凝成一道似可觸摸的白練!
驚叫著,章凡長劍縱橫,銳風與刀芒交相組合成一片瑩瑩光牆,但燕鐵衣卻猛然撞向這片由實質的劍刃形成的光牆,可是,就在相觸前的瞬息,他手中短劍驟出,“當”聲交擊中,他整個人彷彿像要奔往永恆般一拋急瀉,落到敵人背後!
雙手握劍,章凡拚命往後旋斬,然而,遲了,他的劍才掄半弧,燕鐵衣短劍一閃回鞘——這一劍直插進章凡臀下三寸,猛銳的浸入透力,更將草凡撞出五六步,一頭沖跌於地!
熊道元的動作亦快,他飛速搶上,左手槍暴砸章凡右腕,右手槍猛挑,於是,章凡那柄長劍立時在黑暗的夜空中劃過一抹冷光,拋出老遠!
痛苦的掙紮著,章凡臉色慘白,口涎流淌的長叫:“你們……想把我如何?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大森府’也不會饒恕你們……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凶手!”
熊道元的槍尖頂在章凡背脊上,他惡狠狠的道:“姓章的小兔崽子,甭吆喝你他孃的了,你那個老爹和‘大森府’都救不了你,你還是留點精神為他們禱告禱告,看他們如何收這個場吧!”
燕鐵衣冷靜的道:“道元,把他帶回去,但記著與駱志昂分開囚禁!”
熊道元道:“是,包管這兩個小龜孫湊不成雙!”
一拂衣袖,燕鐵衣的表情安適自得:“抄小路回去,注意行跡不得漏入人眼,你先走吧,我也該又再開始扮演我的角色了。”
躬身行禮,熊道元道:“那麼,我拜別了,魁首,你也珍攝。”
於是,熊道元飛快動手點了仍在掙扎中的章凡的“暈穴”,當這位章公子”哼”的一聲閉過氣以後,他一抄臂將章凡抗上了肩,轉身大步離去。
目注熊道元的身影消失於黑暗中後,燕鐵衣方才微微一笑,自管閒閒地走回“大森府”。
※ ※ ※
翌日。
剛用過早膳,燕鐵衣正將自己的碗筷拿到住處前面的水槽清洗,廊角人影一閃,叢兆已神色緊張的來到面前。
目光四巡,燕鐵衣一邊裝著洗碗,還低促的道:“你來這兒十分不妥——什麼事!”
叢兆壓著嗓門,憂惶的道:“沒關係,大當家,這陣子你這裡最清靜,我有急要消息來稟,昨晚上章琛的兒子整夜未歸,可又是你老動的手腳?”
點點頭,燕鐵衣道:“是的,人已帶走了。”
舐舐脣,叢兆低聲道:“章琛等兒子等得通宵未眠,今天天尚沒亮,他已忍不住了,氣急敗壞的跑去通知了‘府宗’,如今事情雖然還沒張揚出來,但他們都已預感情態不妙,他們判斷章凡這位公子爺大概又步了駱志昂後塵,被人綁擄了!”
燕鐵衣小聲道:“這也沒什麼,他們早晚也會知道此事的——。”
叢兆焦灼不安的道:“大當家,我不是指這件事,而是這件所引發的後果——還是四更未盡的時分,章琛便急匆匆的趕到‘府宗’居處求見,‘府宗’立即起身,在樓側的‘青絲閣’和章琛密談,我恰好昨晚上負責巡邏,正坐在‘青絲閣’歇腿,他們因我是自己人,沒叫我迴避,就在閣裡敞間談話,我躲在門邊,聽得很清楚,在章琛憂形於色的講完了他兒子徹夜未歸的事情後,他們兩人又詳細推敲研判起近日府裡所發生的種種意外不幸來,過了一會,‘金剛會’的蒲和敬也到了,曹廣全亦跟著一起,四個人反覆討論推測,都認為必有內奸作祟,且這內奸又絕對是和‘青龍社’有著密切關係的!”
燕鐵衣神情不動,平靜的道:“說下去。”
吞了口唾液,叢兆沉重的道:“他們重新開始把最近的意外事件一樁樁的提出來分析檢討,這項研判,他們認為那隱形對頭行事時有幾種相同的特點:行動快,手法狠,時間拿捏準確,地形環境熟悉,府裡的一般習慣規矩非常清楚,甚至對防衛佈置情形及外來賓客的居住處所也瞭若指掌,而且來去無蹤倏現倏隱,他們判斷,若非此人潛伏府中,便必為自己陣線中人,否則決無這樣運用自如,神出鬼沒的玄妙,而他們又發覺,這些意外事件,又全是這最近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所發生的,因此,他們決定,要對府裡在最近三個月中進來的所有人員加以詳細調查!”
沉吟著,燕鐵衣道:“我所編造的來歷十分完美,但若他們一旦追查到底,卻也難免發現蛛絲馬跡,而只要他們對某人生了疑心,查不查清底細也就是次要的事了,他們決不是毋枉毋縱,明鏡高懸的清官作風……”
叢兆急道:“大當家的意思是?”
笑笑,燕鐵衣安詳的道:“不要急,他們便從今天開始調查,輪到懷疑我的時候只怕還有幾天時間,我仍有足夠的功夫運籌活動,展開全面性的致命打擊,老實說,現在他們才想到施用這一步,業已遲了。”
頓了頓,他又低聲道:“本來,按我原先的計畫進行步驟,應該還有較長的空間可以還用,現今事如燃睫,也只有提早發動,立即舉事了,這是他們迫我如此,雖倉促些,也說不得啦!”
叢兆吶吶的道:“那,我該做些什麼?”
燕鐵衣道:“你除了傳送消息給我,什麼事也不用做——一直到我們與‘大森府’明陣相對了也是如此!”